徐登科

中小學考試評價實施過程的人性化

上面提到美國中小學考試評價費用高的原因之一是對考試科學化的追求。而考試費用高的另外一個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考試評價實施過程中的人性化特點。人性化的特點體現(xiàn)在考試過程中對特殊需要的學生所提供的各種方便措施；對移民學生中母語非英語的學生在考試時所使用語言的照顧；在統(tǒng)一考試時，對各個學校在考試日程安排上的靈活性；對問答題閱卷的準確性的要求；以及允許學生、家長、學校對考試成績的質疑和請求重新閱卷，等等。

大家可能對美國的特殊教育有所了解。在美國，大約有10%左右的學生被認為是需要特別服務的對象。這些孩子多被認為在學習能力和認知能力發(fā)展上有障礙。每一個特殊教育的孩子，學校根據(jù)有關法律規(guī)定，每年都要會同學生家長、心理學工作者、特殊教育的老師一起來制訂一個學生個人教育計劃。這個教育計劃中不光規(guī)定本年度對這個學生的教學上的安排，同時還指出學生是否將參加會考，如果參加，學生將得到什么樣的特別幫助。

這些受到特殊教育的學生，除了在學習上一般有困難這一個共性以外，在其他方面，每一個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特殊條件。在考試中要滿足每一個特殊學生的特殊情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的學生閱讀有困難，但聽力還可以，如果將考題讀給學生聽，考試的結果就會比較好，所以除了閱讀考試以外，其他考試都允許將試題讀給這些學生聽。因為每個人的發(fā)音、語調和閱讀速度等的差異，考試的標準化就難以保證。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俄亥俄州，所有考試都制作了標準的錄音CD，學?？筛鶕?jù)需要向州政府索取。有的孩子有視力障礙。州政府在印考卷時必須為視力差的學生用特大字體印特別的考卷。而完全沒有視力的孩子在學校學的是盲文，考試的時候，也必須用盲文。大多數(shù)時候，全州每個年級都有十幾個孩子用盲文，因此州政府還要花錢把每份考卷翻譯成盲文，讓他們考試。一份普通考卷譯成盲文后是滿滿的一箱子，其費用之高可想而知。

還有一些為特殊學生所做的人性化安排是不花額外的錢的。這些學生可能閱讀速度比較慢，所以允許他們比正常的學生有更多的時間來回答考試的問題。對這些學生，州政府規(guī)定最長的時間是學校的一個學習日，但不能延后到第二天。還有的學生注意力不能集中，特別是在大教室里。學?？梢园才胚@些學生在小教室與少數(shù)幾個學生一起考試，或單獨一個人考試。當然，就是一個人在小教室里考試也要全程有人監(jiān)考。有的學生是記憶力很差，平常就要時刻用字典，所以考試時也特許用字典。我甚至接到過電話詢問，說有一個特殊教育的孩子平常一直戴著耳機聽音樂，他不聽音樂就不能集中注意力。學校監(jiān)考老師就問我，這個學生能不能戴著耳機考試，真讓人覺得哭笑不得。

考試中，對母語不是英語的學生也有一些相應的措施。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許多學齡兒童出生在國外，英語是這些學生的第二語言，來美國后也可能生活在非英語的環(huán)境中。學校在教學上要對這些學生提供特別的服務，在考試的時候，也要采取相應的措施。這些措施包括延長考試的時間，允許學生使用雙解辭典，將考題讀給學生聽（因為有的學生英語聽力好于英語閱讀能力）。然而，最費時、費力、費錢的一招就是把試題翻譯成學生的母語。大部分州的移民學生都是來自世界上許多國家，母語種類多達上百種。就是我們中國的移民子弟還分為講普通話的和講廣東話的，真是匪夷所思。我在中國也沒有聽說過，聽寫考試時老師會講一遍普通話，再講一遍方言。

在俄亥俄州的公立中小學里也有來自世界許多不同國家的學生。他們使用的母語多達一百多種。如果考卷都要翻譯成學生的母語，其成本之高是可想而知的。州政府只好采取折中的辦法，將考題翻譯成學生數(shù)最多的前五種外國語言。為了把費用盡可能地降低，考題翻譯成其他語言后，再請專業(yè)人員朗讀，然后錄音制成CD，供考生使用。

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過，在美國，教育基本上是地方政府的事務。各個學區(qū)自定日程表，除了法定的節(jié)假日之外，其他假期全部由各學區(qū)來決定。俄亥俄的全州春季會考多年來一直在3月份。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遇到一些學校的春假與州政府的會考時間相沖突的情況。學校就會向教育廳請求提前一個星期考試。教育廳也會依法給予方便。

每年會考期間，總會有一些學生因為有急事或生病而不能在指定的日期參加全州會考。俄亥俄州規(guī)定學生可以在一個星期之內補考。所以每年的考試時間實際上都是長達兩周。對于高中畢業(yè)考試，州法律還特別規(guī)定，學校要為已經(jīng)讀完課程離校的學生提供機會在周末參加考試，這樣他們就不會因為考試而耽誤自己的正常工作。

教育考試的人性化還體現(xiàn)在承認閱卷和成績報告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差錯，并允許學校、家長、學生申請分數(shù)復核或重新閱卷。分數(shù)復核是要求考試公司重新核對考卷上的分數(shù)與成績單上的分數(shù)是否一致。所有分數(shù)復核的申請都是免費的。重新閱卷是由考試公司組織有經(jīng)驗的閱卷人員重新對每一個考題進行評分。原來申請重新閱卷也是免費的，因為有的學校要求大量的重新閱卷，教育廳后來改了政策。如果重新閱卷改變了學生的考試分數(shù)，州政府不收費，但如果重新閱卷后考試的成績沒變，那么申請者必須承擔重復閱卷的費用。

學校、家長和學生還可以要求查看學生自己的考卷。有的家長不相信自己孩子的成績，重新閱卷以后，還是覺得不對勁。這種時候，他們可以要求直接查看學生的試卷。因為現(xiàn)在俄亥俄州不是完全公開所有考題，所以考試公司不能直接將學生的考卷復印件寄給學生或家長。教育廳采取了折中的辦法。考試公司將學生的考卷寄到教育廳，教育廳再安排學生和家長到教育廳來查看考卷，但學生和家長不能拍照、復印、抄錄，也不能將考卷帶走。

考試的人性化還表現(xiàn)在使用考試分數(shù)對學生個人做的決定上。因為考試的分數(shù)有誤差，這是免不了的。考試分數(shù)有其不確定性。客觀地承認這種不確定性，就會主動地去限制考試分數(shù)的使用，以便減少誤用。如十年級的高中畢業(yè)考試，學生一定要各科都及格才能拿到高中畢業(yè)證書。正因為如此，高中學生從十年級開始到十二年級可以有七八次機會參加考試，直到通過為止。

考試是非常嚴肅認真的事，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同時考試又不同于給學生稱體重、量身高那樣簡單、準確，人為的因素很多。要平衡考試的公正、客觀與理性、應變是一件很難的事。美國有些人性化的安排似乎已經(jīng)遠遠背離了標準化考試的原則，也與考試的科學化直接相矛盾?？茖W化和人性化這兩方面都往往與費用聯(lián)系在一起。很多時候，只能充分利用現(xiàn)有的資源，作出最佳的選擇。

作者簡介：

徐登科，俄亥俄州教育廳評價處處長，教育學博士。長期從事基礎教育行政管理工作和中小學考試評價改革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