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茂鵬說,“老楊說紅葉懷孕了,他不是擔心高飛去了西安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嗎?”
“回不來紅葉的孩子就生不下來了嗎?”馮勁松沒好氣地說。
“老楊本人沒意見,是我的意思?!?/p>
馮勁松坐下,搓著手,“高飛眼看就要離開延安,這個時候懷孕讓人覺得我們很無人情味吧?”
“我問過紅葉了,她沒意見。”
“真難為紅葉了,俺就難為到底吧。為了孩子,為了千千萬萬個像曉光這樣的孩子的幸福,就犧牲自己的幸福吧。”馮勁松轉(zhuǎn)頭對教員說:“必須加大對高飛的訓練強度,一定要在規(guī)定的時間完成培訓任務?!?/p>
等教員走了之后,陳茂鵬說:“依據(jù)目前的情況,你怎么看高飛?”
“如果他是國民黨的特務,現(xiàn)在我們派他去西安就會讓國民黨軍統(tǒng)的計劃失??;如果他不是,那他就是我們在軍統(tǒng)內(nèi)部的一對耳朵和一雙眼睛。”
“萬一他既是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又是共產(chǎn)黨特工呢?”
“那就要看他的‘政治信仰’和‘工作信念’了,我想他自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p>
教員站在屋外面透過窗戶上的洞,見高飛還在溫習,怕打擾他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高飛都是這樣:白天接受培訓、晚上就在辦公室溫習,惡補白天的教程。到第五天的時候,教員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掌握了要教授的教程,馬上去給馮勁松匯報。
馮勁松隨即給楊良書打電話,“今晚去你們家喝酒?!?/p>
楊良書說,“有什么好事?”
“高飛通過培訓了,算是我們給他餞行吧。”馮勁松透過窗戶看看外面,今天沒有大風,天空灰中泛藍,還算是一個好天。
楊良書有些不相信地問:“他通過培訓了?”
“沒日沒夜地學習有了收獲,可算是通過了。這些天這小子可真是刻苦?!?/p>
放下電話,楊良書想叫通訊員,轉(zhuǎn)念想這樣做不妥,就自個兒急急回到家,對正在家修改劇本的楊媽媽說:“你喂的那只雞今兒把它殺了吧?!?/p>
楊媽媽不解地抬頭看他,有點兒不舍,“殺雞?這只雞馬上就可以下蛋了?!?/p>
“剛剛接到消息,高飛通過培訓了。這幾天他太辛苦了,也沒睡個安穩(wěn)覺。殺雞給高飛和紅葉還有曉光補補身體。”
楊媽媽也覺得高興,放下筆就去抓雞、殺雞,楊良書又去找楊紅葉,把自己的安排給她一說,楊紅葉低頭看著地面,“高飛就是聰明。”
說完,楊紅葉徑自出去,楊媽媽問她干嗎去,她沒有回頭,隨口就說:“我去還書?!?/p>
她獨自一人走到山坡頂上,慢慢坐下,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延安古城,低矮的城墻,看著有些殘破,一直延續(xù)到遠方,和天空、土地融為一幅灰蒙蒙的圖畫。楊紅葉心情是復雜的:她和高飛結(jié)婚才幾個月,現(xiàn)在高飛馬上要去執(zhí)行任務了,她有些不舍。身處戰(zhàn)爭時期,楊紅葉一直作好了時刻和父母、高飛、曉光分離的準備,可真的到了要分別的時刻,她還是難過,何況自己剛剛懷了孩子,丈夫就要離開了,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時是歸期。
這段時間,她耳畔總是縈繞著《黃河大合唱》里面的《黃河怨》的旋律和歌詞:“風啊,你不要叫喊!云啊,你不要躲閃!黃河啊,你不要嗚咽!今晚,我在你面前,哭訴我的仇和怨……”每每想起這段旋律和闖進腦海里的歌詞,她就搖頭,驅(qū)趕著這份幽怨,一邊又暗笑自己夸大了高飛離去的愁緒:高飛離開延安,是執(zhí)行任務又不是生離死別,自己干嗎這樣自作愁苦狀呢?
于是,她扯著嗓子吼起了信天游來,“對面(價)溝里流河水,橫山里下來些游擊隊。一面面(的個)紅旗崖畔上插,你把咱們的游擊隊引回咱家。滾滾的(個)米湯熱騰騰的(個)饃,招待咱們的游擊隊好吃喝?!边@歡快而詼諧的曲調(diào)驅(qū)走了她低落的情緒。
黃昏來臨,夕陽映照下的陜北高原呈現(xiàn)出一片的金黃。楊紅葉的心也舒展開來:讓高飛安心去執(zhí)行任務,自己等待高飛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