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勁松說：“我看高飛不是一般的特務，也許是個高級的。我們用對了，對我們西安情報站是有很大幫助的?！?/p>

“所以我提出讓高飛去西安，先讓他離開延安一段時間，這樣我們可以騰出時間來進行深查，也緩解一下目前延安的危險，這樣做也給國民黨軍統(tǒng)西安站一記悶棍，那就是他們處心積慮派遣高飛潛伏但最后又讓我們送回去了；如果高飛不是特務，那么就按照西安地下黨的計劃行事，讓他打進軍統(tǒng)，接替高振麒的任務?！标惷i說，“另外，那個人也是這個意思?！?/p>

說到西安情報站，馮勁松的深憂一覽無遺地寫在臉上，“西安現(xiàn)在的情況不好，被軍統(tǒng)盯上了，而且盯得很緊，搞不好哪天會出事情?？赡芪靼睬閳笳緝?nèi)部有軍統(tǒng)的內(nèi)線，我真希望高飛不是國民黨軍統(tǒng)的人，更希望他去西安能夠維持這條重要的情報線?！?/p>

“有三個問題，一是高飛和老楊的關系。不是老楊護他，他來延安是和紅葉一起來的，紅葉還是他入黨介紹人。他在延安的表現(xiàn)除了在楊家?guī)X的行蹤可疑外，還沒什么值得讓人懷疑的；還有，高振麒同志為情報工作立了大功，一直在尋找高飛，要是懷疑錯了，就對不住高振麒同志；最關鍵的一點是高飛真是老楊說的那樣蔫兒的人，我們培訓他可是費勁的事情?！?/p>

“對他的懷疑不斷產(chǎn)生又不斷被你說的這些情況推翻，很是矛盾。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沒有人情味，怎么能這樣去懷疑一個同志呢？可是責任又提醒我，不能因為人情和感情而放棄原則。”馮勁松一笑，“說到培訓，我想通過培訓我們還可以觀察和考察高飛以前是否接受過類似的培訓?！?/p>

陳茂鵬笑出聲來，“哈哈，你真不愧是從蘇聯(lián)學習回來的，狡猾、狡猾的。”

馮勁松揮揮手，“還不夠狡猾啊，要和戴笠、毛人鳳、徐鵬飛比個高下。想起那個潛伏的特務和電臺的事情我就窩火，人家居然可以截獲破譯我們和共產(chǎn)國際的密電，說明我們的反諜工作做得還不到家?！?/p>

話音落下，挫敗感和嚴峻感一下彌漫在窯洞里，兩人陷入長久的沉思之中。

3

吃完飯，高飛和楊紅葉在討論剛剛看完的書，楊媽媽在教曉光唱歌，楊良書進屋之后，楊媽媽放下曉光把飯菜放到桌子上，他坐下就把楊媽媽和楊紅葉支走。母女倆知道他和高飛有要事要談，帶著曉光出去了。

“有個任務要你去西安?！睏盍紩_門見山地說，“接替你哥哥高振麒的任務。”

“我，可我，我……”高飛有些急了，結(jié)巴著說，“我，我怎么能進入他們內(nèi)部呢？還有，我什么都不會啊?！备唢w曾經(jīng)想到自己會被派遣回西安，那自己等于回到了原點，前幾年好不容易才打入延安、在延安站住腳跟的努力就全白做了。

“不會可以學嘛?！睏盍紩迅觳卜旁谧雷由?，“還有，個別同志一直懷疑你。這次你去西安一定要圓滿完成任務，證明你自己，讓他們看看?！?/p>

“我肯定會全力以赴完成任務，但是——”

“嗯？”楊良書不解他的遲疑。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這塊料。”高飛不想回西安。

“只要有決心，什么困難都能克服?！?/p>

高飛遲疑地點點頭，想起身告辭，楊良書又說，“還有，你這一去西安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曉光和紅葉我們會好好照顧的?！?/p>

“好像……”高飛沒再往下說。

“好像什么？”

高飛漲紅了臉，“好像紅葉懷孕了?！彼f出這個事情，目的還是不想再被派回西安。

“這個你就放心吧?！睏盍紩念^一陣難過，但這時候必須給高飛打氣，“放心，放心?！备唢w要被派去西安，而紅葉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懷孕了，楊良書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悲。他不想讓高飛看到自己心思的變化，隔了良久，才輕輕對他說：“你還是先回去吧?！?/p>

回到家，楊紅葉、曉光都睡下了，高飛摸黑洗漱之后才躺到炕上，回憶著自己這些年所經(jīng)歷的事情：和楊紅葉結(jié)婚、接著有了他和楊紅葉的愛情結(jié)晶、被邊保部懷疑、回到原點的失敗、對去白區(qū)工作的沖動、還有對回到國民黨軍統(tǒng)內(nèi)部會受到怎樣的處理的猜測、更有要離開延安的不舍……所有這些像子彈一樣不斷在腦海里穿過，讓他無法入睡。他像一只黑夜里站在樹枝上的貓頭鷹，仍似白晝一樣看著自己的周圍，應對發(fā)生的所有。想得越多越不能入睡，一直挨到天明，起床號一響他就翻身下床，急速洗漱后吃完早飯，回到家收好自己簡單的行李，把兩個挎包交叉挎上向情報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