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嵐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色煞白，眼神充滿了迷茫。李萍看著她心疼，端過一杯水來，說：“姐，喝點(diǎn)兒水吧，是糖水?！?/p>

李嵐起身，喝了一口水，卻一下子嗆了出來。李萍急忙給她拍著背。李嵐重新躺了下來，依舊是那般迷茫的眼神。

李萍問：“姐，你在想什么？”

李嵐憂傷地道：“一只鳥……一只斷了翅膀的小鳥。”

李萍有些害怕地說：“姐，你……”

“我下鄉(xiāng)的頭一天就碰到了它。房東家的門前，有一棵槐樹，開滿了白色的花。房東告訴我們，說槐樹花能吃，當(dāng)時(shí)我們還不相信。房東就摘下一串，吃了。我們也跟著摘，也跟著吃?；睒浠ê芎贸裕鸾z絲的……房東的孩子會吹口哨，他說他吹口哨就能把小鳥給引來。大家不信，就起哄。他爬上樹，將兩片樹葉放進(jìn)嘴里，吹出一連串鳥叫聲，還真的引來了幾只小鳥。其中有一只全身金黃色，頭頂有一冠紅。它站在樹枝上，朝我們唧唧喳喳地叫……”

李嵐忽然停了下來，眼神中掠過一絲的恐懼。

李萍被吸引了，問：“后來呢？”

“后來它就被彈弓給打下來了，從樹上一頭栽了下來，就在我眼前撲騰著，但沒有死，傷著了翅膀……它幾次想重新飛起來，但都飛不動，只是撲騰著原地轉(zhuǎn)著圈兒，我看了不忍，就把它撿回去，放在土炕上養(yǎng)著……”李嵐說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李萍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有些不敢但又忍不住要問：“那……后來呢？”

“后來它就死了，被一只花貓給咬死了……”

李萍渾身戰(zhàn)栗了一下。

李嵐停了停，又道：“我這也是死過一回了……死了可又活了回來！”

李嵐忽然咧開嘴角，泛出嘲弄似的笑。那笑，讓李萍看著就覺得心涼。

兩人正在說話，護(hù)士長走進(jìn)了病房，對她們道：“這兒是急診室，不能長住。你們?nèi)マk一下住院手續(xù)吧，病人還得在醫(yī)院治療恢復(fù)幾天?！?/p>

李萍接過了單子，道：“我去辦吧?！?/p>

護(hù)士長：“還有，去單位開個證明來?！?/p>

“什么證明？”

護(hù)士長有點(diǎn)兒不耐煩，“流產(chǎn)需要計(jì)劃生育部門的證明，這你們也不懂嗎？夜班是看病人有大出血征兆，才給做的手術(shù)。這證明一定要補(bǔ)！不補(bǔ)來我們是要犯錯誤的！你們抓緊去辦！”

李萍看著姐姐李嵐，正要說什么，忽然，一個小護(hù)士匆匆跑了進(jìn)來，道：“護(hù)士長，快！來了兩個出車禍的需要急救！”護(hù)士長一聽，急忙和小護(hù)士一起奔了出去。

李嵐對李萍道：“扶我起來……”

李萍沒弄明白，“姐……你要干嗎？”

“把我鞋……穿上。”李嵐急匆匆地說。

“姐……你現(xiàn)在不能下地走動，好好躺著，別落下病根兒來?！?/p>

“快把我鞋穿上！扶我走！”

“往哪兒走？”

“回家！”

“不行！姐……”

“不行也得行！去哪兒開這種證明？就算開出來，我以后還怎么有臉見人？還讓不讓我活下去了？……死過一回就夠了！我不想再死！”李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下了床。

李萍看著她，算是明白過來了，慢慢蹲下身來，給李嵐穿鞋。她扶著姐姐站起來，盡管走得很慢，李嵐仍然難受地喘息著。一會兒，血就順著小腿肚子一滴一滴地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