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普小屋對面,緊貼莊園圍墻內(nèi)側(cè),生長著一叢低矮的白樺樹。在小屋一側(cè),往東邊再走一段,坐落著一個果園。哪怕是大白天,果園里光線都很陰暗,黃蜂漫天飛舞。在漆黑的夜里,迪克只能看到小屋中隱約漏出燈光,面向小路的窗戶窗簾沒拉攏。
小屋里的人肯定看到或聽到他摸索著穿過前院。米德爾沃斯醫(yī)生打開前門,迎他進了屋。小屋前廳裝飾頗為現(xiàn)代。
“聽著?!贬t(yī)生開門見山地說。雖然語調(diào)一貫的溫和,但言辭間非常認真“我不能繼續(xù)掩蓋事實,這對我不公平?!?
“掩蓋什么事實?老家伙傷得厲害嗎?”“問題就在這里。他根本沒怎么受傷?!钡峡溯p輕關(guān)上前門,轉(zhuǎn)過身來。
“他只是受驚過度才暈倒了?!泵椎聽栁炙贯t(yī)生接著說“當然,大家都以為他受了重傷,或者已經(jīng)死了。我一開始也不敢確定,把他抬回來后,檢查完才敢肯定。話說回來,點二二步槍子彈通常沒有多大危險,除非直接擊中頭部或心臟?!?
醫(yī)生眉頭緊蹙,溫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戲謔之色。他舉起手揉著前額。
“取子彈時,他醒了過來,大喊大叫,說什么該死,這是謀殺。普萊斯少校聞言大吃一驚。少校堅持留下來幫忙,我勸他走他也不肯?!?
“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哈維爵士只受了點皮肉傷,失血也不多,后背會痛上幾天。不過,除此之外,他別無大恙。”
迪克花了點時間消化這個信息。
“你知道嗎,”他說“萊斯莉·格蘭特都快急瘋了,她以為自己殺了他。”
戲謔之色從米德爾沃斯臉上消失殆盡?!笆堑?,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辦?”
“普萊斯少校離開時,”醫(yī)生并不回答迪克的問題,說“哈維爵士讓他發(fā)誓不把真相告訴任何人。哈維爵士還想讓我宣稱他陷入昏迷,命不久矣。不過,少校的脾氣我們都知道。我很懷疑這個秘密能保守多久?!?
看得出,休·米德爾沃斯心中突然一動,差點兒再說些什么。“總之,”他改變了主意,抱怨道“我可不能替他保密。我警
告過他,這樣做不專業(yè),不符合我的職業(yè)道德。而且……”
醫(yī)生再次欲言又止,臨時改變了主意。
“不過,醫(yī)生,我一直想問你,爵士為什么要這樣做?”“他不肯告訴少校,也不肯告訴我。也許他愿意對你說實話
吧。跟我來?!?
米德爾沃斯猛地伸出手,推開走廊右手邊一扇房門,示意迪克先進去。這是間起居室,面積頗大,天花板倒是不高。房里有兩扇窗戶,都面對著小路。房屋正中間放著一張碩大的寫字臺,吊燈正好對準寫字臺中央。占卜師就坐在寫字臺邊的安樂椅上,脫去了偽裝,挺直的脊梁似乎沒有靠在椅背上。
哈維·杰爾曼爵士臉色陰沉,沒有流露出其他任何表情。迪克注意到他穿著晨袍和睡衣。摘去頭巾后,他光禿禿的腦袋露了出來,眼神中充滿懷疑,嘴角露出嘲諷之色,鼻梁高挺。他上下打
量著迪克。
“馬克漢姆先生,你在生氣?”
迪克沒有回答。
“我還以為,”哈維爵士說“該生氣的人是我。”他彎了彎腰,似乎扯痛了傷口,緊緊地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我建議我們做個試驗。這位醫(yī)生似乎不同意。不過,聽我說完理由后,我想你會贊同我的想法。不,醫(yī)生,別走。你可以留在房里?!?
寫字臺上的煙灰缸邊擺著抽了一半的雪茄。哈維爵士拿起雪茄。
“請聽我說!”他繼續(xù)說道“我才不在乎那些抽象的正義。我不會告發(fā)誰,只是好奇而已。在死之前,我希望自己能解開讓老朋友基甸·菲爾都一籌莫展的謎題?!?
“如果你愿意幫忙,我們可以設(shè)個陷阱。如果你不肯-“他把雪茄放進嘴里,發(fā)現(xiàn)煙頭已經(jīng)熄滅。從舉手投足中看得出,他復仇心意已決?!焙昧耍P(guān)于那個女人,那個所謂的‘萊斯莉·格蘭特’?!?
迪克這才開口。
“說來聽聽,爵士。不幸發(fā)生前,你正準備告訴我什么?”“關(guān)于那個女人?!本羰亢谜韵镜乩^續(xù)說道“我想,你深愛
著她,對嗎?或者說,你自以為深愛著她?”
“愛誰不愛誰,我自己心里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