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在頂樓,落地窗明凈無比,能一覽A城所有的風(fēng)景。
劉伶是最后一個入座的。
她磨磨蹭蹭,別的沒看清,只看見關(guān)鍵位置某一個挺拔的背影——那人西裝筆挺,皮鞋錚亮,肩寬,腰窄……單看背影,可以打九十分。
最主要的,他是個男人。
老姑娘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一抹笑,警戒解除一半。
她穩(wěn)住心神,大跨步入室。
待坐定,心神松了下來——恰也在此時,背對諸人的某個新來領(lǐng)導(dǎo)終于回過頭了。
嗡的一下。
她腦子仿佛被人用銳物狠狠擊了一下。
火花四濺中,她半個腦子都木了。
這……
就是傳說中貌美、手段雷厲風(fēng)行、有才、被高薪挖來的那個姓蘇的項目總監(jiān)!
有沒有搞錯?
坑爹呢!
她整個人一下就爆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劉伶一直都在想蘇仲嵐這是知道自己在哪兒上班呢?還是想嘗試一下打擊到自己有多痛快?所以,才能在多么巧合的巧合中——回頭的一剎那——精準(zhǔn)無比地看見自己,然后在唇角勾起一抹諷刺似的微笑?
蘇仲嵐!
這可不就是蘇情的哥哥……蘇仲嵐嗎?
她雖然人際關(guān)系略顯薄弱,不擅長記人名,但再次看見這張臉時,一個稚氣可愛的童音卻仿佛閃電一樣傳入腦海——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女的了。哇哈哈哈,大家要多多關(guān)照我呀……”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蘇仲嵐給她的印象絕對是格外深刻。
大半夜的,駕著輛車一邊追在她后面,一邊叫她“嫂子”的。
大半夜的,笑容“純雅”得和街頭“連環(huán)拐騙案”行兇者一樣的。
大半夜的,弄個動畫片里懶羊羊的臺詞做手機鈴聲來雷倒無數(shù)的“路人甲”。
她以為這樣的活寶,自己永遠也碰不上面,不會被雷到。
可沒想到,這才沒幾天的空兒……
她不僅又遇上了這個“懶羊羊”,而且“懶羊羊”居然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這到底是個什么事兒?
然而,更讓她無語的是……不僅是“懶羊羊”蘇仲嵐,打死她也不想再看見第二眼的蘇情——居然穿著昨天沒換、有些褶皺的小套裝,一臉掩不住的疲倦與狼狽,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會議室。
“我遲到了?!碧K情道,眼睛看著的卻是蘇仲嵐。
“嗯?!碧K仲嵐笑笑,沒說什么。
還沒開始正式開會,周遭立刻傳來幾個同事竊竊私語的聲音。
“喲,這妞條子順,盤兒正,夠味兒?!?/p>
“閃瞎你的狗眼沒?看清楚了,就是她頂了小艾總監(jiān)助理的職,搶人工作,也不知道她和項目總監(jiān)有什么不干不凈的關(guān)系……就算是潛規(guī)則進來的,好歹也整理整理儀容。這么一副剛滾過床單的模樣,嘖……也不注意注意影響?!?/p>
某猥瑣男摸著刮干凈的下巴,口中嘖嘖道:“不知道這妞在床上滋味如何?!?/p>
策劃部一個個八零后小男生,都本地人,家境不錯,生活環(huán)境使然,想到什么說什么。一張張損嘴,就沒留口德。
這種沒啥工作經(jīng)驗,搶人飯碗的妞,盤兒再靚,也沒人有興趣。
一雙雙挑剔的目光來來回回掃過蘇情,會議室波濤暗涌。
他們說話聲音恰恰好,剛好是蘇情能聽到的聲量。
蘇小三一聽,腸子都氣打結(jié)了。但她不好發(fā)作,一抬眼見到劉伶,眼底立刻噴出憤怒的火光,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劉伶身邊,低聲道;“你跟我出來一下?!?/p>
走廊上,蘇情眼底的憤怒似乎要奪眶而出,指著劉伶斥罵道:“小賤人,在后面嚼這些舌根敗我名聲,算你狠!”
“你敢說你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進來的?”
劉伶冷冷一笑,聲音不大,壓根兒頭都沒抬,蘇情這樣言辭上的攻擊,實在是太沒力了,念在她昨兒個是在派出所度過的,老姑娘不與她計較。
然而,這句話顯然正中蘇情的要害。
小三臉色霎時間陰了下來,那句被她反反復(fù)復(fù)念叨、顛覆、造謠以及炫耀的話,再一次毫無懸念地噴了出來。
“你不就嫉妒昊哥愛的是我?實話和你說吧,像你這樣的老女人,昊哥這輩子也不會愛上你的……”
她厲聲詛咒,恨不得咬死劉伶。
她說的同時,劉伶也一字不差地從口中同時念出了這句話。
語氣、停頓處、表情,簡直和蘇情一模一樣,就和唱雙簧一樣,喜劇效果奇佳。
蘇情一把抓著自己的小包包,俏臉煞白,驚駭?shù)乜粗鴦⒘妫骸澳?,你怎么知道我想說什么?”
“拜托你有點創(chuàng)意好不好?來來回回說的都是這些話。真沒勁兒?!?/p>
李寧,一切皆有可能,這句廣告詞真是太牛掰了。
老姑娘在一連串的打擊后,整個人一開始都木了,不過木了以后,就接受了現(xiàn)實。
你若沒有改變社會的能力,那么就要學(xué)著適應(yīng)。她雖然性格火暴,但并不是一個愛鉆牛角尖的人。所以,她現(xiàn)在可以在蘇情整個人幾乎暴走的時候,依然神色輕松,應(yīng)對自如,不見分毫劣勢。
“你……你不是喜歡昊哥嗎?”蘇情以為自己那些話可以打擊到劉伶,壓根兒沒想到她居然一點都沒被自己的話影響,蘇情完全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了。
“誰和你說我喜歡符昊了?”
“那你第一次聽見我說這些時,臉都青了。”
“蘇小姐,請你分清習(xí)慣和愛情的區(qū)別。一開始,我的確‘習(xí)慣性’把符昊當(dāng)做我的另一半,這是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婚書上名字對于兩個人而言有多重要。也許我是對符昊產(chǎn)生過幻想,但是這不代表我對他也產(chǎn)生了愛情……”
見蘇情完全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迷惑,劉伶挑了挑眉,不再解釋,淡淡問:“沒聽懂?”
蘇情一開始搖頭,但很快明白到現(xiàn)在不是示弱的時候,當(dāng)即蠻不講理橫聲道:“誰懂你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自己守不住男人,說這么多有什么用?”
劉伶恍然大悟,自己真無聊。蘇小三如果真有腦子,在學(xué)歷尚可、背景優(yōu)越、就業(yè)路被鋪平的情況下,哪怕被當(dāng)做花瓶,也應(yīng)該能輕松找一份不錯的工作。
可她不但沒找到工作,反而犯了職場大忌:擠掉小艾、跟著蘇仲嵐,在極有可能連累哥哥的情況下,到她們公司來上班。
這不說明了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說是總監(jiān)助理,蘇仲嵐恐怕是擔(dān)心把妹妹放別處,又會被開除,所以干脆提攜到身邊,時時關(guān)照她,不讓她惹出麻煩吧。
這么一想,劉伶立刻反應(yīng)到和蘇小三說這些,太高估她的智商了。
蘇小三恐怕連婚姻代表著什么都沒弄明白。
老姑娘點頭,正色道:“的確,說這些都沒什么意義。以后我們就是同事關(guān)系了,我希望私下的事兒,你可以不要和工作混為一談。另外,忘記告訴你,我早就把離婚協(xié)議書送到他手里了,如果你想當(dāng)上名正言順的符太太,對付我并沒多大意義,你還是從符昊那里著手把。”
她說得格外輕松。
可一瞬間,蘇情的臉色忽然青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恢復(fù)過來,口中喃喃道:“昊哥不會簽的,他絕對不會簽下那份離婚協(xié)議的,你不會得逞的,絕對不會……”
劉伶一陣無語,這個蘇情是腦殘啊,是腦殘啊,還是腦殘???
符昊不簽離婚協(xié)議,對蘇情有啥好處?
為啥自己和符昊要離婚,搞得她蘇情好像是直接受害人一樣?
符昊離婚,不剛好方便她蘇情上位做符太太嗎?
她現(xiàn)在實在有些懷疑,符昊到底是看上蘇情哪一點?她的臉?還是她的身材?
不過,這些都和自己沒關(guān)系。
她低下頭,視若無睹,壓根不管蘇情再說些什么,可蘇情卻仿佛是杠上她一樣,不停纏著她,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或是辱罵詛咒。
劉伶實在被罵煩了,直接堵了一句。
“蘇情,這些人還不知道你和蘇仲嵐有什么關(guān)系吧?!?/p>
一句話下來,蘇小三登時如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