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們所在的那座很大的涼臺（有幾架螺旋形梯子通向它）俯臨整個城市，像一艘停泊在濃密枝葉上的輪船，有時仿佛正向城里航行。這年夏天，在街頭的喧囂平息之后，我不時登上這艘想象的輪船的高層甲板，品嘗夜晚沉思默想的寧靜。越往上爬，嘈雜聲就漸漸減弱。那喧囂之聲有如海浪，剛滾滾而去，又洶涌而至，波瀾壯闊，澎湃著，擴展著，撞在墻壁上。但我越爬越高，浪花再也濺不著我了。爬到?jīng)雠_最高處，就聽見枝葉的絮語和黑夜的強烈呼喚了。

碧綠的橡樹和巨大的月桂樹整齊地排列于林蔭道兩旁，挺拔參天，樹梢齊及涼臺邊緣。然而，涼臺的欄桿有的突出去，仿佛伸展在藍天之上。我走到?jīng)雠_邊坐下，忘情地沉思默想，感覺像在大海上航行一般。聳立于城市另一側(cè)的群山，一抹黛青，群峰頂上的天空則呈金色。伸到?jīng)雠_上的樹枝，有的綠葉稀疏，輝映著絢爛的夕陽，有的幾乎光禿禿的，迎著暮色。城里仿佛煙霧繚繞，那是被夕陽映照的塵埃，在余暉流瀉的廣場上飄蕩。偶爾，在這過分火熱而又迷人的夜色中，突然不知從什么地方，仿佛自發(fā)地迸射出一枚煙火，似乎還帶著嘯聲，在空中升騰，不停地升騰、顫抖著、旋轉(zhuǎn)著，最后隨著一聲爆響，神秘莫測地怒放開來，然后散落下來。我特別喜歡這火花呈淡黃色的煙火，無數(shù)火花緩緩地、漫不經(jīng)心地散落，像漫天墜落著美麗的星星，使人以為星星也是這樣突然而奇幻地產(chǎn)生的。及至那無數(shù)的火花消失后，看到星星依然布滿夜空，不禁有些驚奇。漸漸地，你認(rèn)出了每顆星星和它們所屬的星座，但你還久久地沉浸在心醉神迷之中。

“各種變故以違背我的意愿的方式支配了我?！奔s瑟夫說道。

“活該！”梅納克說，“我喜歡對自己說，不存在的東西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