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蒔這一躺就是一個星期,畢業(yè)后三四年來玩命地工作早已透支了她的體力和精力,再加上這次感情上突如其來的顛覆性打擊,徹底把她擊垮了。期間,傅苡哲和油面筋在輪流照顧她,陳希然也來過,坐在她床邊待了老半天,一臉的愧疚、悔意和心疼,除了紅著眼圈,一句話也不說。最后,傅苡哲還是把陳希然勸走了,他知道童蒔的這次生病一定與陳希然有關(guān),為了讓童蒔醒來不受刺激,他覺得還是先不讓他倆見面為好。
童蒔倒是希望自己能一直高燒下去,這樣就不用清醒著去忍受那種噬心的痛。只要有知覺,只要有意識,腦海里就滿是陳希然和小方的畫面。童蒔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也許,瘋了更好,瘋了就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童蒔終于還是徹底清醒過來了,帶著一副憔悴和蒼白的面容上班去了,不,確切地說,是辭職去了。一旦清醒,她就無法再躺在那里,因為無論睜著眼還是閉著眼,腦海里、屋子里、天花板上甚至空氣中,都是回憶。她必須讓自己回到人世間,被任何東西包圍,哪怕是笑面虎的惡意排擠。
童蒔一點也不為辭職后的去向擔(dān)心。早幾個月前就有報社在挖她的腳,希望她能負(fù)責(zé)報紙的《一周人物專訪》欄目。這家報社在國內(nèi)的知名度和發(fā)行量都很大,讀者群也很廣,童蒔平時也喜歡讀那份報紙,特別是每期的人物專訪,盡管和她專訪的角度完全不同,但童蒔覺得別人比自己寫得好,要好好向別人學(xué)習(xí)。這家報社的編輯部主任看過童蒔近期采寫的一系列專訪文章,覺得她的洞察力、捕捉力很強,對人物行為、心理的微妙變化的把握很到位,性格刻畫也很深入,非常適合他們的欄目,就聯(lián)系她,問她愿不愿意來報社工作,并許諾給她豐厚的待遇。
只不過,那時秦昀仍然還是主編,考慮到雜志社是培養(yǎng)自己成長的地方,自己對雜志社很有感情,且主編又那么器重自己,童蒔幾乎沒作思考就回絕了。報社那邊說,沒關(guān)系,你什么時候想換個環(huán)境了,就打個電話,只要這個職位還空著,就隨時歡迎你來我們這里。
那通回絕的電話之后,負(fù)責(zé)聯(lián)系童蒔的編輯隔三差五地就打個電話給她,只是簡單地問問童蒔最近如何,邀請她有空時去報社坐坐,大家互相認(rèn)識一下,說都是圈內(nèi)人,可以多溝通溝通,互通互通有無。盡管每次都會暗示她那個職位依然空缺著,但再也沒有提讓童蒔給予考慮的話。
現(xiàn)在,真的可以考慮換報社了,童蒔對自己說。但是,她還不想這么快就過去,剛辭完職,陳希然的那碼子事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里糾結(jié)得跟一團亂麻似的,還是出去散散心比較有益身心健康。工作這么多年,還從來沒給自己放過假,童蒔知道自己只要一踏上工作崗位,就不會有休假的心思,所以,還不如趁這個空檔期好好調(diào)整一下。
周五手續(xù)全部辦完,晚上和秦昀、油面筋還有幾個老同事一起吃了個告別飯后,童蒔獨自回家了。這心一安靜下來,陳希然的影子就來搗亂了,童蒔罵自己沒用,用力甩了甩頭,問自己:逃避不是辦法,到底該怎么辦?。?/p>
陳希然這些天,不是發(fā)短信就是發(fā)郵件,全是道歉和后悔的話,希望能再給他一次機會,童蒔一直都沒給他任何回復(fù)。按照童蒔的性格,早就說出“分手”兩個字了,可轉(zhuǎn)念一想,八年的感情怎能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呢,而且他也不是成心出軌,頂多算酒后亂性,但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怎么可能拍得響呢?童蒔越想頭越疼,這些天所有的事情自己全悶在心里,需要找一個人好好訴說訴說了。
傅苡哲一接到童蒔的電話,就知道童蒔有話要說。他一直在等她的電話,等著她做好準(zhǔn)備主動告訴自己到底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兩人如約在后海邊一間常去的酒吧碰面。
童蒔還是習(xí)慣坐在窗邊,看著什剎海上來來往往的游船,看著岸邊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傅苡哲坐在對面,看著消瘦了很多的童蒔。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啊,出了問題都自己扛,從來聽不到她抱怨,所有的成績?nèi)且坏蔚魏顾斋@來的,還有一顆真誠善良的心,一有機會就去幫助別人,真難以想象這么弱不禁風(fēng)的身軀里竟能承載著如此沉重的分量。
直到游船全都靠岸了,童蒔才轉(zhuǎn)過頭,幽幽地說出第一句話:“我辭職了。”
“哦,這未必不是好事,我覺得你早就應(yīng)該離開了,不離開,你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沒聽說過那個順口溜嗎?人才需要流動,機會需要主動,跳槽需要沖動,不要待著不動,職場才會不同啊,呵呵?!备弟诱馨参空f。
“陳希然出軌了?!蓖P說了第二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