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為什么她在寫下這個單詞的時候，想到的是自己的妹妹？

莫桐雨，那個看上去如此乖巧的小女孩、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拖著鼻涕吵著要冰糖葫蘆的小女孩、為了一本郭小四簽名版新書跟她翻臉的小女孩。

那還是十四歲的事情。

大年初一，家里來了客人，所以莫桐雨跟莫桐瑤擠在一張床上睡覺。晚上兩個小姑娘聊了很久，其實也沒有很久，就是天南地北的胡扯，扯新出來的一部叫做《武林外傳》的電視劇，扯Super Junior的韓庚，扯郭小四，扯著扯著就睡著了，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時候睡著的，所以就以為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莫桐瑤就起來拜年去了，整棟樓里一圈子下來，再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莫桐雨也醒了，此刻，她正興奮的沖著莫桐瑤說：“姐！我長個了！我長個了！??！”

她說早上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腳底有些涼，抬頭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露著那個腳丫子和小腿。

她長個了！比被子還長！

結(jié)果呀，她把被子蓋橫了……

【11】

這次是被叫醒的。

張美琴的聲音可以和河東獅吼有的一拼。只一聲，就把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莫桐瑤給提起來了。

更重要的是，外面的天已經(jīng)全亮了，鬧鐘上顯示時間，七點二十，再有四十分鐘，就上課了，要遲到了。

莫桐瑤趕緊穿衣服，洗漱之后已經(jīng)七點半了。她來不及吃早餐，叼了個面包就往腳上套鞋子，安踏的帆布鞋，這也許是好學生的標志，即使學校里的潛規(guī)則是不允許男生留長發(fā)女生穿高跟鞋，但是違規(guī)的還是大有人在。

莫桐瑤一只腳踏出門外的時候，張美琴的“你趕著投胎啊……”之類的罵聲依舊不絕于耳。

呵，早就習慣了，還能怎樣呢，那人可是你母親。

沒走幾步，莫桐瑤又折了回來，沒顧上脫鞋子就跑進臥室，書桌右手邊自下往上，第三個抽屜。打開，拿起一張實驗報告單，胡亂折疊兩下，便塞進書包里。

實驗報告單下面的東西，卻讓莫桐瑤心頭一痛。

走出臥室的時候，地板上突兀的腳印讓莫桐瑤的腦袋一片空白。

張美琴的罵詞又多了一次，“不知道做事，只知道享受，你地板弄臟了誰幫你拖啊……我養(yǎng)了你這崽子真是十八輩子沒做好事……”

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凌辱，也就不會再多愁善感的因為委屈而哭泣，莫桐瑤頭也沒回，甩上門就走。

尖銳刺耳的辱罵，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平常，又如同體香一般如影隨形。一直不知道張美琴是怎么想的，無論自己做到怎么優(yōu)秀，她都不能滿意，總能雞蛋里挑骨頭找茬般把她罵一頓。

“養(yǎng)了你這個崽子真是十八輩子沒做好事……”

“是么，那也是你活該，你他媽欠的！”如果莫桐雨還在家，她一定會氣勢磅礴地迎頭頂撞一句。

可是，她早在半年前就離家出走了。

似乎張美琴也并未把她當回事，半年來沒聽她念叨過一句，無論是身前還是背后。家里只有莫桐瑤一個人存在的痕跡，莫桐雨或許早就在她的記憶中隕落了吧。

真不知道她們倆是不是她親生的。

可又能怎么樣，那人是你媽！就算不是親生的，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能說什么？

但是張美琴的做法簡直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難怪有人曾經(jīng)在自己面前表示過“你爸爸當年怎么看上你媽了”之類的想法……

至于莫桐雨，莫桐瑤的心里一直都是抱有愧疚的——

“莫桐瑤，你他媽虛偽做作的動作讓我感到惡心！對，你是好學生！所以這么做是你應該的！我不記得我還有個姐，我不記得我還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