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繼續(xù)跟你講講那個小學(xué),那個填充了我和蕭嘉懿所有記憶的小學(xué)。小學(xué)并不大,除去兩棟教學(xué)樓、一棟辦公樓就剩下廣闊的操場了。那時候我和蕭嘉懿只對操場有興趣,因為這個操場足夠大,大的我和蕭嘉懿可以任情地奔跑或者玩躲貓貓的游戲。操場的四周都是密集的花壇,每年春天的時候都會有蝴蝶翩翩起舞,我和蕭嘉懿捕捉蝴蝶,有一次我沒捕捉到蝴蝶,在抓住花蕾的那一刻被蜜蜂蜇了手,我忍不住疼痛坐在陰涼的地面上哭,蕭嘉懿跑了過來,他一把抱住了我,像個小大人那樣哄我,可是我的手還是疼,我把眼淚和鼻涕都涂抹到了他的衣襟上,于是他變得法子來哄我,編花籃啊折花帽子啊,我不知道他小小年紀(jì)哪里學(xué)來得這么多的手藝,一看到那五顏六色的花蕾邊帽子我就不哭了,蕭嘉懿就笑著把它戴到了我頭上,他說:“江蕙,我們來玩過家家好不好,我是你的新郎,你是我的新娘……”
我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但是每一次想起這些場景的時候,那些被我費盡心思建筑起來的壁壘總會不堪一擊地毀于一旦,這一次也不例外,我迎著車窗,眼淚一不小心就掉了下來。視線變得模糊了,記憶卻變得清晰起來,年幼的蕭嘉懿又一次在我的腦海中雀躍起來,他把編織成花冠的帽子戴在我的頭上,對我說:“江蕙,我們來玩過家家好不好,我是你的新郎,你是我的新娘……”
再多的山盟海誓也敵不過年幼時的童言無忌,哪怕只是一個玩笑,哪怕只是一場游戲,我們也要用盡終生的時光來緬懷,遺憾的是,我成了別人的新娘,你卻不是我的新郎。
我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蕭嘉懿,他站在公交站牌邊,目光剛好與我相撞,也就是那一刻,我看見他緊縮著的眉頭舒展開了。
“不用看了,就我一個人,我沒有把陶婉怡帶來。”
他沖我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知道?!?/p>
“你為什么躲著不見她?她那么漂亮,那么愛你?!?/p>
“這句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才對,江蕙。”他忽然就變得嚴(yán)肅起來,像是面對一道數(shù)學(xué)題那么面對著我。我想,他早已在心里把這道數(shù)學(xué)題反反復(fù)復(fù)地演算了一遍又一遍,只不過,他一直未能找到解決的方法,于是這個問題就這樣成了一道難題,纏著蕭嘉懿,也纏著我。他停頓了幾秒,接著說,“你為什么躲著不見我?”
我就知道蕭嘉懿會把問題轉(zhuǎn)移到我身上來,從他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要放過我,這樣也好,我們遲早都會攤牌,遲早都會面對,逃是逃不掉的。
“陪我看看校園的風(fēng)景吧,我好久沒來了?!?/p>
蕭嘉懿跟在我的身后,夕陽的余暉把我們的身影拉得很長。不過,這并未持續(xù)太久,很快,那些長長的身影就被路邊的梧桐樹垂下的陰影所掩蓋住了。
鄭州這座城市最美的風(fēng)景或許就是梧桐樹了,粗壯的樹干筆直地立在馬路的兩邊,像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那樣英姿颯爽。我念高中的時候總會做2路公交車來到這里,帶著某種規(guī)律性地游蕩,一波又一波放學(xué)的孩子從我身邊聚聚散散,天真無邪的樣子總會讓我想起蕭嘉懿,想起那些被時光掩埋掉的小游戲、小玩笑。
還好,雖然,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不斷地拆掉陳舊的建筑,以一種盛氣凌人的姿勢向世人顯擺著它的魅力,但是,它終究還是保留下了那些古老的梧桐樹,像是包容著自己的孩子那樣包容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