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叫我名字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穿過長長的黑暗的教學(xué)樓的走廊,像穿過了自己心里最深處的噩夢一樣,膽戰(zhàn)心驚地一頭扎進男廁所,廁所里也是黑糊糊的。我看見左手靠在男廁所的窗戶,小聲叫著我的名字,我氣喘吁吁地走到窗戶旁邊。
男廁所的窗戶也是有欄桿的,不知道為什么欄桿斷了三四根,我可以勉勉強強地從破損的欄桿處爬出去,但窗戶分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可以打開,下半部的窗戶是死的,打不開。
"十八,你從這兒鉆出來,然后往下跳,我在下面接著你。"左手小聲示意給我看。
我慌里慌張地爬上窗戶,從破損的欄桿處小心地鉆了出去,跨過下半部打不開的窗戶,左手朝我伸出雙手,壓低了聲音:"跳!"
我咬咬牙,朝左手的方向跳了下去,在左手把手伸向我的時候,我聽見了一聲:茲啦!
左手被我跳下去的慣性沖擊得往后退了好幾下,被地上的石頭絆了一下,左手抱了我一下,兩個人終于站住了。然后我感覺自己的后背有個地方熱熱的,我伸手去摸,摸到左手的手,我的襯衫剛才被欄桿劃破了。
"走吧。"左手猛地抽回手,轉(zhuǎn)身往校外走,我感覺自己的后背一涼。
我跟在左手的后面,感覺太尷尬了,開始沒話找話:"我們怎么出去?"
"爬墻。"左手冷淡的聲音,"我進來的時候,就是翻墻進來的,大門鎖了。"
我摸到左手在機房外面塞給我的那個打火機,還依舊帶著身體的余溫,不知道是左手原來的體溫,還是我的體溫。
"我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索多多一臉反感,穿著內(nèi)褲大大咧咧地站在客廳里。
左手推了索多多一下:"你少說兩句。"
"關(guān)鍵時候還得我們左手吧?小淫呢?你那個愛得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呢?畢業(yè)后給你打過一個電話沒有?你們不是愛得死去活來的嗎?狗屁,畢業(yè)后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呸!"索多多一臉的不屑,叉著腰瞪著我,"你們這些好學(xué)生,平時光知道說我們是垃圾,你們自己呢?比我們好多少似的……"
我轉(zhuǎn)臉看著別處,沒說話。
左手推搡著索多多往房間里走:"哪兒那么多廢話,睡覺!"
我剛想進左手的房間,索多多突然把左手推了出來:"我房里有人,你倆睡一屋去。"
然后是砰的關(guān)門的聲音,左手看著索多多的房間,皺皺眉頭。
"我,我睡沙發(fā)就行。"我準備去左手房里拿個毛巾被,左手推開我,先進了房間,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會兒,左手從房間里面出來,披著毛巾被,把一件深色的襯衫扔給我:"先湊合著換上,回房間。"
我下意識地用手摸摸后面被欄桿劃破的襯衫,低著頭進了房間。黑暗中,我換下撕破的襯衫,后背差不多都能成門簾了,肯定是被欄桿扯住了,左手的襯衫很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深色的原因。
我從牛仔褲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機,打開,跳動的火苗,在暗夜里和陽光一樣重要,我背倚著門,站了好久,直到打火機燃燒得有些燙手,才放開壓著打火機的手指頭。
我慢慢地拉開房門,還是不小心發(fā)出了一點兒聲音,我看見左手蓋著毛巾被,蜷縮在沙發(fā)上,窗外透過的亮光打在左手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
"怎么還不睡?"左手抬了一下頭,看向我。
我看向左手:"左手,今天真的謝謝你。"
左手的頭在空氣中停住了好幾秒鐘,看向我,然后倒向沙發(fā)的扶手,含糊地說了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