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刀扔了手里的掃把,湊到我身邊,非常小聲地說:"那姑娘好像做過什么心臟搭橋手術(shù),人家媒人說了,結(jié)婚后,只要不激動就沒事兒,我靠,你說夫妻倆擱一塊兒生活,還不能激動?想憋死誰啊……"
"你少說兩句!"我把地上的掃把扔給方小刀,"掃地去!"
方小刀不服氣地瞪著我:"你聽誰說夫妻倆生活還不能激動的?"
房間終于收拾得有了人樣,方小刀跑出去給左手買啤酒,方小刀說左手如果看不到冰箱里的啤酒,會非常煩躁。
我靠在房間門口,看著黑暗的臥室床上,左手沉沉睡去,墻上的石英鐘滴答的聲音在空曠的夜里清晰得像水滴。我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握得緊緊的,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拿開,拿到最后一根手指,我的右手有氣無力地落了下去。我終于明白那天晚上左手緊握我手腕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不是不想握住,是一根手指,連握住的支撐點(diǎn)都沒有了。
左手睡得有些過于安靜了,我甚至不大相信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是左手,可能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我慢慢關(guān)上門,然后,我聽到左手含糊不清的聲音:"十八。"
我站著沒動,以為自己聽錯了,因?yàn)樘稍诖采系淖笫忠矝]動。
"我沒有童年的,連少年時光也沒有,初中高中都是在混。"我聽清了,是左手鼻音濃重的聲音,"沒考大學(xué)前,我想去當(dāng)兵,什么手續(xù)都通過了,但我手腕上有塊傷疤,體檢的醫(yī)生說是刺青,最后體檢沒有通過……"
房間里,是悄無聲息的沉默和黑暗,我有些難過。
"那塊傷疤,是我十歲時,我爸用煙頭燙的……"左手咳嗽了很大一聲,蓋過了鼻音。
我來來回回地用手摸著墻壁,客廳暗淡的燈光反射著臥室。
"我爸沒說錯,我是一無是處……"打火機(jī)閃了一下,左手冷漠的表情在打火機(jī)的光亮中閃了一下。
回到學(xué)校,我心里有些壓抑,我在女生樓下的電話亭轉(zhuǎn)了好幾圈,我抓起了電話。
"阿瑟啊。"我對著電話說。
電話里的阿瑟好像睡著了,聲音迷迷糊糊的:"十八吧?"
我說:"阿瑟,如果在你們畢業(yè)后,我有了新朋友,你會不會嫉妒?"
阿瑟好像笑了,好一會兒才說:"傻了吧你,我干嗎要嫉妒你有新的朋友?你喝多了?"
"你為什么不嫉妒?小諾不理我了,因?yàn)樽P∠6判≠鈱ξ液茫艺J(rèn)識了李遙和曲莫浮,曲莫浮告訴我他是李遙的好朋友,而李遙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們想做更好的朋友,就不要告訴李遙他有單獨(dú)找過我喝酒……"我真的覺得好多東西都亂了,我很想抱著阿瑟哭。
阿瑟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十八你怎么了?十八你……"
我煩躁地打斷阿瑟:"我以為我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可是我看見歐陽看著我笑,看見歐陽露著小虎牙對著我笑,階梯教室窗戶外面的陽光從歐陽的背后透過來,我就……"
"十八。"阿瑟關(guān)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人都是誰,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
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多了:"阿瑟,你還沒回答我,你會嫉妒我有新朋友了嗎?"
"不會。"阿瑟毫不猶豫的聲音,"因?yàn)槲覀兪切值埽^兩天去看你,別沒事兒憋著你自己,你就是個女的,別沒事兒老把你自己當(dāng)爺們兒。"
我感覺心里一熱,兄弟和朋友,我都有了,這樣想會不會好過一些?
"時間到!停停!"祝小希利落地讓我看著秒表,"十八,你一分鐘只能打五十六個字。"
我有些泄氣,一直沒覺得自己打字的速度那么差,每分鐘才五十六個字?可是雜志社要求每分鐘一百八十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