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美仁輕搖了搖頭,應(yīng)道:“回大人,美仁是由泌陽經(jīng)黃崗,方到的信陽城。”
“唔,好好,本官再問一句,向小兄弟可當(dāng)真是十三歲?”魏貞毅蹙了蹙眉,望著美仁的身材似有不信。
“回大人,但凡見過美仁的,多認(rèn)為美仁只有十歲左右,可美仁確實(shí)有十三歲。美仁常年隨著爺爺四處行討,爺爺尚在的時候,美仁還可以過活,自打爺爺去世之后,美仁便是風(fēng)餐露宿,時常饑一頓飽一頓,美仁的身子骨自十歲之后便是這般大小,如今又傷了腿……”美仁說到最后,已然是低聲啜泣。
魏貞毅見著長嘆一聲,手指輕敲著書案,若有所思。一直立于一旁的向昕,自美仁坐下之后,雙眸便不曾離開美仁的身上,見美仁落淚,右拳不禁緊緊地攥起,默不言語。
半晌,魏貞毅打破了沉寂,開口道:“唔,向小兄弟你這腿傷實(shí)屬本官屬下辦事不力,從今日起,你便好生在我這信陽府住下,直至你完全康復(fù)。時候也不早了,早生歇息去吧?!?/p>
美仁再度窩進(jìn)向昕的懷中,任由他抱著自己往先前的房中步去。一路上,向昕緊抿著薄唇,不發(fā)一言,深鎖的眉頭卻泄露了他心中的情緒。
“大叔不開心?”美仁仰起小臉輕問。
“嗯?”向昕怔了怔,繼而淺笑,“沒什么?!?/p>
“呵呵呵,既然大叔不想說,美仁便不問?!泵廊饰⒉[了瞇眼,雙手撥弄自己那半干的濕發(fā),神情動作與那頑皮的十歲孩童無異。
望著美仁這般乖巧的模樣,向昕的眸色轉(zhuǎn)深,抱著美仁的雙手力道不知不覺地加重了,腳下的步調(diào)也變得沉重起來。見著向昕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美仁睨了幾眼,心中暗暗偷笑。
回到屋中,向昕小心翼翼地將美仁放在床上,道:“小向,今夜就委屈你了。我睡這一邊,你睡這邊?!?/p>
“好?!泵廊拭摿送庖?,隨即拉著棉被的一端,鉆進(jìn)被窩,笑瞇瞇地睡在床榻的里側(cè),外邊留了很大的空位給向昕。向昕的身材高大挺拔而健碩,比一般男子都要略高一個頭,依美仁這十歲年紀(jì)的身高,尚不及向昕的胸膛。
對著向昕眨眨翦翦水瞳,美仁柔聲道:“大叔,今日實(shí)在是太累了,美仁先睡下了?!闭f著,美仁便闔上了如扇的睫毛。
向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幫美仁拉好被子,便坐在床沿盯著美仁發(fā)呆。見到美仁純真無邪的笑靨,他的心中猶如千斤重石壓著一般,對于這位僅相處不過數(shù)個時辰的小孩,心中有種愧疚。
未久,已然聽見美仁那均勻平穩(wěn)的呼吸聲,向昕偏過頭,再次睇望了眼美仁,緊攥的拳頭倏然松開,起身,放輕了步子出了屋門。
向昕前腳剛邁出屋門,假寐的美仁睜便睜了眼,一個翻身便從床上躍起,跟著之前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追蹤而去。
思遠(yuǎn)堂內(nèi)。
“大人,真的打算利用他做誘餌?”向昕臉色肅然,未曾覺察自己的口氣已然失態(tài)。
輕挑了挑眉,魏貞毅睨了一眼緊繃著一張臉的向昕,將手中捏著的幾張紙往向昕的面前一丟,道:“你看看,這個月是第幾起了?”
向昕的語氣明顯急躁不安:“大人,向昕明白,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來的第六起了,但——”
魏貞毅以手示意止住了向昕的話語,往那敞著的窗戶步去,頓了頓,方道:“自第一起案件,那些孩子的尸首至今尚未找著,而失蹤的那些孩童多為信陽城外附近村落人家的孩子。在此之前,羅山、光山抑或是潢川等地也均有十歲孩童失蹤,至今已兩個多月了,一共有十三名孩童失蹤。如今這事才稍稍了有些眉目,你叫本官如何放棄這次難能可貴的機(jī)會?這不是樁小事,若再拖下去,本官當(dāng)真要回鄉(xiāng)賣紅薯了?!?/p>
“大人所說的這些,向昕都明白,可是去藍(lán)府探查此事,向昕自會想其他的法子,并非一定得讓他去做誘餌。他雖無父無母,孤苦伶仃,若那兇手當(dāng)真是藏匿于藍(lán)府,這無異于讓他去送死。若是讓信陽城的百姓得知,我們官府為了查案而枉送人命,將有損大人您的聲譽(yù)?!毕蜿克?,字字鏗鏘有力。
一陣沉默,透過窗外,望著那夜幕下的一輪圓月,魏貞魏緩緩收回視線,慢步踱回書案之前,對著向昕道:“本官明白,但以你的身手,若要保他周全,不是難事。俗語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今日若不是你將他帶回府中,本官也當(dāng)會另找一名十歲的孩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十日之后便是藍(lán)德宗五十歲生辰,這是請柬,是他昨日派人送來的?!蔽贺懸銓⒁粋€大紅色的請柬遞給了向昕。
接過那請柬,向昕微微變色,卻不應(yīng)聲。又一陣沉默,半晌,向昕方道:“大人,此事向昕想同小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