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說什么,卻佇立不去,似在思忖什么,又似是在等她說什么。但她只垂頭不語,視線范圍內(nèi)是他腳上一雙擦得锃亮的真皮皮鞋,一動不動立定著,仿佛兩只黑鳥靜棲在水草豐美之處。終于,那雙鞋開始移動,如鳥兒拍翼而去,直至完全移出她眼角的余光。
章銘遠(yuǎn)走后,白露才突然想起那枚戒指的事忘記跟他說了。可她又該怎么跟他說呢?說我原本是打算把戒指還給你的,可是它卻被小偷偷走了,所以我現(xiàn)在沒有戒指可還了。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只怕十個人里有九個人會暗中鄙夷,認(rèn)定自己是舍不得這個名貴戒指卻又要圖個不貪財?shù)拿暎跃巶€故事來當(dāng)作兩全其美的說辭。尤其是對章銘遠(yuǎn),她以前已經(jīng)……他到底有沒有確切地認(rèn)出她她尚無法肯定,但無論如何,她心虛。越心虛,就越無法對他做這樣的解釋。
頹然地捧著頭在椅子上坐下來,白露只覺諸般皆不順,心事亂如麻。
下班后,白露特意去當(dāng)日送戒指來的那家珠寶行看了看。事已至此,她想她只能買一枚戒指去還給章銘遠(yuǎn)。
進(jìn)店之前,她暗暗祈禱那枚戒指的價格不會太貴??墒鞘屡c愿違,安琪估價很準(zhǔn),同款式的戒指通身華彩靜臥在玻璃柜里,單價只差一點點就是兩萬整。她不用查看自己的積蓄也知道存折上的數(shù)目只有一萬出頭。一個大學(xué)畢業(yè)不久的女孩子,又孤身一人在北京打拼,月薪像一塊蓄水不多的海綿,而衣食住行等費用開支是無數(shù)只看不見的手紛紛來擠壓,她再怎么省吃儉用也存不了多少錢。
想來想去,她只能厚著臉皮找邵蓉借。她麻煩邵蓉其實已經(jīng)很多了,實在有些難以啟齒。如果不是因為著實不想欠章銘遠(yuǎn)的,她都開不了這個口。
電話那端,照樣是笙歌細(xì)細(xì),間著吳儂軟語般甜糯的淺笑低唱。邵蓉聽了她的話,很干脆地答應(yīng):“行,你在珠寶店等我,我一會兒就到?!?/p>
她大是感激:“蓉蓉姐,你這會兒正忙吧?要不我過去找你拿好了?!?/p>
“不用,我的地方你少來,對你沒好處。你就在珠寶店等著我,大概一刻鐘后我就能到?!?/p>
白露便安心坐下來等。珠寶店內(nèi)華燈燦燦,滿堂珠玉羅列。鉆石一粒粒熠熠生輝;白金雪亮微藍(lán);黃金澄澄;水晶亮閃閃;珍珠如雨后的露珠,清涼溫柔地閃爍微光。這是都市的阿里巴巴寶藏,吸引著無數(shù)熱愛珠寶的女子前來尋寶。鄰座就有一位美艷女郎在試戴一款鑲滿亮鉆的白金手鐲,如一環(huán)星光繞在纖細(xì)手腕。她一邊滿意地端詳,一邊拿著手機(jī)講電話。應(yīng)該是在和男朋友通話,聲音無限嬌柔:“……你就在附近,那過來幫人家看看嘛。人家拿不定主意……快點過來啊?!?/p>
說是說一刻鐘,但邵蓉差不多花了半小時的時間方才到達(dá)珠寶店。白露招手示意,她踩著細(xì)細(xì)的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過來,帶絲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路上塞車,遲到了?!?/p>
“沒關(guān)系,蓉蓉姐,是我不好意思才對,又找你借錢,等我一有錢了馬上還給你?!?/p>
邵蓉涂著鮮紅蔻丹的纖纖十指無所謂地一揮:“沒事,我又不等錢用。這陣子有個冤大頭天天跑來獻(xiàn)殷勤,他昨天剛給了我一張卡,今天正好拿來給你刷卡付賬。對了,哪枚戒指?”
白露正把那枚戒指隔著玻璃柜指給邵蓉看時,忽然聽到鄰座那美艷女郎聲音歡快地喚:“宇馳,這邊?!?/p>
珠寶店不是人聲鼎沸嘈雜喧天的菜市場,客人進(jìn)出少而安靜,那一聲歡快的喚清脆如風(fēng)鈴,響在每一個人耳中。自然而然地,所有人都朝著門口看去,白露也不例外。起初她對這個名字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緩步走進(jìn)來的人是歐宇馳,而歐宇馳身邊還跟著一個章銘遠(yuǎn),她驀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