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才得知,鄭諧下午開會時突然失聲,原來是高燒所致,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打吊針。
又累又倦的筱和和只考慮了半秒鐘,就決定去表達一下人道主義關懷。
畢竟她與鄭諧有二十五年的親密交情了。在她的印象里,醫(yī)院那種地方,除了檢查身體,基本上他每隔三四年才進得去一回。鄭諧比她更討厭醫(yī)院。
醫(yī)院不比迷宮好多少,七繞八拐終于到了目的地。真是腐敗,發(fā)個燒而已,竟住在傳說中的高級套間。
鄭諧倚坐在床頭,襯衣有點皺皺巴巴,手上掛著點滴,臉色有一點蒼白,但眼神清明依舊。見她進來,表情沒有半分波動,用另一只手指一指病房墻邊的軟座長椅,示意她坐下。
鄭諧的首席秘書韋之弦坐在他床邊的方凳上,將筆記本電腦擺在床頭柜上,盡心盡職地按上司口述做記錄。
鄭諧的嗓子果然很沙啞,配上他此刻蒼白的膚色,泛紅的唇,不若平時整齊的頭發(fā)與著裝,有一種歌特式頹廢的美感。
無聊的筱和和職業(yè)病發(fā)作,對鄭諧目前的樣子作出這樣的定論。
如果不是怕鄭諧會瞪她,她其實很想將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立即描下來當繪畫素材。
鄭諧說話很專注,韋之弦記得很用心,時不時輕聲插一句,替鄭諧講完整句話,真是體恤上司的好秘書。但經(jīng)濟術語之于筱和和宛如念經(jīng)一般,她雙腳并攏,雙手搭膝裝作淑女模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人注意她之后,就又倒在長椅上睡著了。
她實在是累,出去培訓,一天上八小時的課,比上班辛苦多了。而她又水土不服,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剛剛還在飛機上窩了三小時。
直到有人往她身上蓋衣服,筱和和才悠悠醒來。她揉揉眼睛,看清是氣質(zhì)優(yōu)雅大方的韋秘書。
韋之弦溫柔地微微一笑:“筱小姐,我正準備走。送您一程好嗎?”
她還沒搭話,床上的鄭少爺已經(jīng)開了尊口:“不用。等我打完這一袋水,和和跟我走?!?/p>
“醫(yī)生讓您今晚留院觀察……好的,您注意休息。鄭總,這是您的手機。”韋秘書說罷從口袋中掏出鄭諧那支很耀眼的白金限量款手機。
怪不得天上下紅雨,接到那種短信竟然還派人去接她,原來她的短信是被韋秘書接到了。
不過這下子更糗大了,真失面子。糟糕,韋秘書有沒有把短信刪掉呢?
兩人離開時,穿過這間獨立病房的外間,只見地上、桌上擺了幾個花籃,姹紫嫣紅,香氣繚繞。
只是發(fā)個燒而已,又不是做手術,這花送得太諂媚了。
和和彎腰提起一個裝飾得十分別致的籃子:“這個漂亮,送我?!?/p>
鄭諧揪住她的領子把她提起來:“放在醫(yī)院的花,不吉利,也不干凈?!?/p>
“今天七夕節(jié),我都沒收到花呢?!焙秃唾M勁地想掙脫他的魔爪。
“一會兒到外面買給你?!?/p>
“拿這個比較省錢?!焙秃蛨猿?。
鄭諧這個病人,明明剛才還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此時卻身手敏捷地一扯一帶,和和還沒搞清他是怎么弄的,一眨眼工夫,她的花籃脫了手,人也被扯出病房外。
會幾招功夫很了不起?。坎蝗ジ鈬瞬芬該P國威,或者跟地痞惡霸打架以正社會風氣,卻總是大材小用地來對付她。
和和一邊被鄭諧扯住了手腕往前拖著走,一邊不甘心地回頭凝望她相中的那個漂亮花籃,她還沒來得及弄明白那些花是怎么插的。
和和上了車又陷入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tài),隱約聽鄭諧說:“把空調(diào)開小一點?!?/p>
車子急轉彎時,她一頭撞到玻璃上,“哎喲”了一聲,又醒了。
借著射進車內(nèi)的燈光,她扭頭看見鄭諧蒼白著臉,沒精打采。他皮膚本來就白,此刻更是近乎透明,標標準準的小白臉,這種白襯得一雙眼睛更黑更亮,深不見底。
路癡和和辨了幾秒鐘方才發(fā)現(xiàn)車子正直直駛向她所住的西區(qū),其實剛才那醫(yī)院離鄭諧平時住的豪華公寓更近許多,只有十分鐘路程。
“王哥,先送鄭……諧哥哥吧,我不急?!薄?/p>
“我今天也去那邊?!编嵵C倚著靠背閉上眼,下達指令。
別誤會,鄭諧說的“那邊”,是他那套與筱和和家同樓對面,但面積卻大上兩倍的公寓,這個腐敗的男人坐享那么套好房子卻用來放空,一年還住不滿兩個星期。
筱和和生出不詳?shù)念A感,連困意都沒了。
果不其然,鄭諧很順理成章地隨筱和和進了家門,把鞋子一脫,像吩咐用人一般自然:“到我那邊給我找套內(nèi)衣和浴衣,再給我下碗面……爛一點,打一個雞蛋。”然后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