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太專注這件事，以至于忽略了姿勢的不便，我要曲著右腿向右靠過去，很快就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就撲倒在呈半仰姿勢的黎先生。

黎先生慌張的用手接我，我也慌張的要保持平衡，我們同時張嘴驚呼。

他握著我的肩膀，把我穩(wěn)住。

我也把戒指送進他的嘴里，看著他吞掉——他看過了我的睡姿，還將戒指占為己有！

黎先生瞪著我，保持他下我上的姿勢好一會兒。

我也瞪著他，我在默默等待他把戒指吐出來，但不要吐在我臉上。

然后，我們同時動了，我從他的身上翻下來，跪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看著他坐起身，彎腰，低頭，張嘴，摳喉嚨。

我想，壞了、壞了，戒指歸他了！

我對他說，黎鵬，快吐出來，快吐！接著一下又一下的拍他的后背，用盡我全身的力氣。

黎先生嗆得更厲害了，一把揮開我的手，紅著臉怒瞪著我。

他說：“吐不出來了?！?/p>

我說：“那你快倒立！”

他說：“我不會倒立。”

我說：“那你翻跟頭！”

他不再言語，站起身走進廚房。我跟著他走進去，看到他拿出一把香蕉，一瓶牛奶，和一袋切片面包。

他說回頭對我說還有一個辦法。

然后，他拿著這些食物走進廁所，當著我的面關(guān)上了門。

我被關(guān)在門外，心情額外復雜。我不知道他是想用排泄法，還是想借機獨享那些美食，我有點郁悶和失落，回頭再看向客廳里的電視，正演到蔡少芬對歐陽震華坦白她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就是吳啟華飾演的一個警察。

歐陽震華和我一樣郁悶和失落，他成全了他們，并且收回了倒霉的戒指。

黎先生很久沒有出來，我偶爾能聽到一陣沖水聲，接著歸于平靜。周而復始，我愈發(fā)郁悶和失落，望著空蕩蕩的客廳，一點睡意都沒有。直到電視機藍屏了，我才發(fā)現(xiàn)方才播放的《壹號皇庭》是光碟。

我在電視機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張《重慶森林》，那是王菲和梁朝偉演的。

梁朝偉是一名警察，王菲是快餐店的員工。他每天去快餐店果腹，她每天就趁他執(zhí)勤的時候潛到他的屋子里幫他打掃，換掉他前女友留下的一切證據(jù)，床單、玩偶、罐頭、肥皂。梁朝偉也不傻，很快發(fā)現(xiàn)肥皂變胖了，玩偶整容了，罐頭變味了，床單越用越干凈。他總是幽默的對它們說話，直到在自家里將王菲逮個正著……

看到這里，我打開了客廳的日光燈，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待這間屋子。

我跑進臥室里，盯著地上哪兩瓣水晶蘋果，想起了《戀愛世紀》。

我記得《戀愛世紀》里也有這個水晶蘋果，是施華洛世奇出的，它象征著晶瑩飽滿的愛情果，是傳遞愛情的使者。而且，這個蘋果一定是林若買的，因為男人是不會注意這些細節(jié)的，他們也不懂得欣賞《戀愛世紀》，只有女人會迷信于對愛情施咒的一切傳說。

我撿起一半水晶蘋果，把手舉高，松開手，看著它自由落體摔在地上，又摔成了兩半。幾次下來，它變得體無完膚，已經(jīng)不再有資格做使者了，它就像那枚戒指一樣，失去了傳遞愛情的資格。

我在廚房找到了掃把和簸萁，把蘋果渣收拾干凈，又把臥室的床單和枕巾扯了下來，還有窗簾和客廳的沙發(fā)罩，接著是桌布、靠墊套、椅墊，我把它們打包放在大門門口，又用抹布把房間里的所有家具擦拭一遍，洗干凈了碗槽里的碗，墩干凈了所有露出來的地板。

這樣折騰了一夜，我昏昏沉沉的靠在沙發(fā)上，直到天亮的時候，我又一次聽到了浴室的沖水聲，“嘩啦啦”持續(xù)的時間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