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東西藥局”前的柴堆煙火騰騰，衙役們不停地潑著尿。

28歲的孫中山，戴著口罩向路人施藥：“諸位同胞，諸位同胞，不要迷信那些荒唐辦法，衛(wèi)生搞得如此惡劣，瘟疫會(huì)更加嚴(yán)重。這是升麻、當(dāng)歸等中藥配制的方劑，對(duì)剛發(fā)病的患者，有些解毒活血的功用。不收紋銀，請拿著，請拿著……”

尿棚前，清兵攔住侯酒滿：“大爺，請入尿棚……”

“滾！大爺有尿也不尿在這兒！” 侯酒滿將清兵差點(diǎn)兒搡了個(gè)跟頭。

“大爺，別為難小的?！鼻灞钢锷细媸?，“您看，這是將軍府的告示：大將軍愛民，不論貴賤，有難同當(dāng)……”

侯酒滿：“簡直胡鬧！當(dāng)年禁煙，英國人打廣州，城墻上潑滿了糞尿，但擋住洋槍洋炮了嗎？！”

“小的也不信這個(gè)，可……可……”清兵看見什么，慌忙伏跪。

侯酒滿回頭，一頂大轎走來，五十來歲的廣州將軍瑞良從轎中走出。

“將爺?！焙罹茲M行禮。

肥胖的瑞良看看侯酒滿，走入尿棚，露著半截腦袋：“侯炮弁，尿過了嗎？”

侯酒滿沖著棚子：“回將爺，標(biāo)下剛才方便在您的衙門了。”

瑞良全身動(dòng)作，抖著下面：“下次不可糟廢。”

“嗻?！焙罹茲M鄙夷地瞥了一眼。

瑞良走出尿棚，甩了下腦袋，護(hù)弁們爭先恐后地涌入。

瑞良低聲問：“李中堂真的只給了你一萬兩銀子？”

侯酒滿答：“標(biāo)下不敢半句打謊。中堂大人的意思，是想請地方上多些孝敬?！?/p>

瑞良：“今年老佛爺60萬壽，本衙的孝敬是本衙的，憑何花銀子替李合肥買好？”

侯酒滿：“將爺看著辦吧，反正北方軍情吃緊，總不能叫廣甲艦一直在黃埔港趴著?！?/p>

“北方吃緊，與我南方何干？本衙還在催我粵洋水師的廣乙、廣丙兩艦，盡速南歸呢?！?/p>

“將爺……”

“打—”忽然，附近一民宅門口，眾多戴孝百姓，將兩個(gè)穿著白大褂的西洋醫(yī)生和幾個(gè)清兵追打出來，“打—，打死這些鬼佬和幫兇……”

“怎么回事這是？”侯酒滿拉住一人。

那人翻了一眼侯酒滿的清軍服飾：“你問我，我還想問問你呢？！”便舉著竹杠，繼續(xù)戰(zhàn)斗。

瑞良大叫：“快！快知會(huì)沙面的鬼佬兵，過來彈壓！”

侯酒滿驚愕：“將爺，為何招呼鬼佬？！”

“癢子病乃惡鬼作祟，以洋鬼壓土鬼，也是一策?！?nbsp;瑞良慌忙鉆入轎子，“侯炮弁，荔枝的事，你自想辦法！”

“你……”

槍聲突起，租界的洋兵馬隊(duì)沖來，滿街大亂。

廣甲艦作戰(zhàn)室，一只手槍被狠狠拍在海圖上?！案C囊！窩囊！要這東西何用！”侯酒滿憤怒吼著，“洋人規(guī)定，凡未經(jīng)西醫(yī)診治的華人病故，必須解剖尸體，查驗(yàn)是否傳染。其實(shí)說穿了，還不就是洋人與貪官勾結(jié)，借災(zāi)索賄！我大清子民，死了還要被洋人開膛挖肚，真真的氣炸人肺！”

幾名軍官麻木地看著。

廣甲艦管帶吳敬榮陰陰地吹著茶碗里的茶末：“老侯，沖過澡了嗎？”

侯酒滿鄙夷地道：“吳大人，怕老侯把病帶上船來，你何不將廣甲直接開到督撫衙門或?qū)④娧瞄T去？”

吳敬榮：“那是你的專差，本官只管運(yùn)輸。聽著，李中堂來電報(bào)催了，我等是趕回北邊候著東洋鬼佬，還是漂在這兒候著癢鬼阿公，橫直一樣。供奉辦得了辦不了，本官一點(diǎn)兒不急?！?/p>

“你……”

“同上官說話，如何‘你、你’的？！”吳敬榮板起臉，“別自恃多嚼了幾年皇糧，就拿大放肆！把那臟東西收起來，莫污糟了我的海圖！”

侯酒滿一掌拍在圖上：“賊皮鼠膽的吳敬榮……”

此時(shí)，30歲的廣甲艦二管輪黎元洪慌忙取過侯酒滿的槍：“大哥，大哥，小弟正有事找您，走……走……”

黎元洪將罵罵咧咧的侯酒滿拽到廣甲艦甲板上低聲道：“息息怒，息息怒大哥，二弟我真的有事……”

“黎元洪，別這么囊囊揣揣的！大聲說話！”

黎元洪仍舊低聲：“大哥，七弟病了，渾身燒得炭火一般，把兄弟們怕七弟是染了癢子病，沒敢聲張，都急著等您拿主意呢?！?/p>

“這還等什么！你這二管輪請個(gè)郎中大夫，還有誰能不準(zhǔn)嗎？”

“大哥有所不知，去年巡行此處時(shí)，大哥辦差不在船上，兄弟仇思也病過，請了廣州東西藥局號(hào)稱‘活菩薩’的孫逸仙先生。如今，大伙兒仍吵吵著，還想請他?！?/p>

“東西藥局？東西藥局……”侯酒滿想起東西藥局前，施藥救難的那個(gè)戴口罩的孫中山，怔了怔，道，“那就接著請這位先生??！”

黎元洪：“可那孫先生，雖說有藥到病除的本事，但去年上船，也講了許多民貧國弱、醫(yī)人醫(yī)國的道理。盡管二弟平生頭一次聽見那樣精彩的演講，不過也知道，其中不少的話有犯大忌。大哥，那孫先生甚至鼓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