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點了點頭,輕聲道:“那自然只能是不再打仗了?!?/p>
“不打仗?”陳青在旁邊叫道,“不打仗怎么可能呢?我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就沒有見過哪里不打仗的?!?/p>
何盈呵呵一笑,并沒有回答。陳青見他不語,又說:“對了,莫林,你的家鄉(xiāng)是不是也是這樣?”
“我的家鄉(xiāng)???”
何盈望著遠處出神,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說:“我的家鄉(xiāng)是周國的南陵城。那里是水鄉(xiāng),很美很熱鬧。那里很偏僻,似乎有許多年,都沒有過戰(zhàn)爭了。”
陳青開心地說:“沒有戰(zhàn)爭?真好,我就喜歡沒有戰(zhàn)爭。嘻嘻?!彼桓焙⒆涌跉?,何盈聽了不由一笑。
這時,陳元說:“鄭國在六國中,國力最弱。再說,它處于強齊之側。對于鄭國的老百姓來說,只要過得一日,就是享了一日的福氣。”
何盈點了點頭,忽然轉頭問:“對了,陳兄,你們陳國如何?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陳國。聽說那里位于北方,天氣寒冷,民風強悍粗獷,可是真的?”
陳元點頭道:“不錯,那是真的。在我們陳國是看不到像莫兄這樣文弱精致的青年?!彼鋈贿@么來了一句,何盈不由張大了嘴。看到她一副呆樣,陳青在旁咯咯地笑了起來。
何盈苦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陳元,說:“陳元長相也頗文雅啊?!?/p>
見陳青還在笑個不停,她加上一句:“特別是陳青小姐,水靈秀美,就算在我們周國女子中,也罕有及得上的?!?/p>
聽到何盈這么夸獎自己,陳青的秀臉刷地通紅,一雙笑盈盈的眼睛,更是滴得出水來。她羞不自勝地看著何盈,俏臉上是又羞又喜。這副樣子,就算是最遲鈍的人,也心里犯嘀咕。何況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聰明人?一時之間,大家心里同時想道:小姐怕是看中了這個小白臉兒了。
陳元在旁邊咳嗽一聲,說:“我妹子那是例外。”
何盈低聲笑道:“那是當然,陳青姑娘為上天所眷顧,自然與眾不同?!?/p>
陳青被她說得歡喜之極,臉上的神情,也一改一開始的調皮,變得溫柔婉約起來。陳元不敢在妹子的容貌上面再與何盈說什么,生怕再說下去,自己這個妹子,非要被何盈的巧舌如簧給騙去芳心不可。
這地方離下一個城池還有很遠的距離,一行人在官道上漫步而行,引得路人不斷地回眸。陳元這時說:“對了,莫兄是周國人,這陣子,周國發(fā)生了不少大事,莫兄可知否?”
何盈點了點頭。一旁的陳青興奮地說:“對了,你可與莫葉仙人同姓呢,你見過他沒有?”這時人煙稀少,同姓之人一般同宗,因此她有此一問。
何盈搖頭道:“沒有,聽說他不是普通人,哪里可以讓我等見著的?!?/p>
陳元認真地傾聽著,他又問:“莫兄也認為這個仙人不是普通人?這我可不大相信,這世上流傳著無數(shù)神仙鬼怪的傳說,親眼所見者寥寥無幾?!?/p>
他剛說到這里,陳青在旁邊插嘴道:“是啊是啊,幸好這個仙人失了蹤,不然他真是幫助周國的話,那就不妙了?!闭f到這里,她意識到面前這位公子,正是周國之人,便連忙住了嘴,一雙眼睛,悄悄地打量著何盈的臉色。
陳元這次卻接口道:“不錯,正是這樣。這周國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前腳才打完勝仗,后腳卻又自己內亂起來了。這個新任的周王,居然把父親逼死,一連半月不發(fā)喪,這種行為,當真讓天下人齒寒?!?/p>
說到這里,他嘆了一口道:“話說回來,如今這個天下,讓人齒寒的行為實在太多了?!?/p>
何盈點了點頭,一行人都沉默不語。只有陳青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一眼何盈。過了一會兒,她嬉笑道:“你們在愁什么?”
何盈笑道:“沒有,我們只是為陳兄剛才所說的話在感慨?!?/p>
這陣子,她動不動就聽別人提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慢慢地,也渾然把那個莫葉仙人當成了別人。這時,走在左邊的一個中年瘦削男子忽然開口道:“只怕一開春,夏軍又會卷土重來,不知到了那時候,這個莫葉仙人還會出現(xiàn)不?”
提到這個,何盈心中一動,想道:是啊,如果夏軍重新犯周,我難道又出面不成?才想到這里,她馬上否定了。她雖然在周國生活一年,卻一直沒有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國家。這根本的原因是因為她內心深處受前世的影響,總覺得這種六國分裂、年年混戰(zhàn)的局面,終不是長久之道。終須統(tǒng)一才好。正因為有這種想法,她也就沒有了“國難臨頭,匹夫有責”的思想,這次純粹是因為戰(zhàn)事由己而起,周演更因自己受到了連累,想下山解圍而已。
如果戰(zhàn)事再起,她可不想,也沒有信心再次讓周大勝。說起來也奇怪,這一次她等于是奉師命下山,有時她不免會想到:虛陰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料到自己會解決這件事?同時,她自己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略知軍事的人,對于古時的戰(zhàn)事,也只是覺得其中謀略過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頗為有趣而已。當時苦背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很大的程度是因為想與同樣的古軍事發(fā)燒友吹牛而已。
前世的古人智慧過人,這一世所見的古人,做起許多事來,卻有點像是中世紀的歐洲人,固執(zhí),有一套可笑的程序,表現(xiàn)在打仗上特別如此,完全是相互擺成陣式互砍。奚為在六國奠下好大的名頭,卻也只是比別人稍為靈活,知道根據(jù)地形季節(jié)軍心來用兵而已。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讓她自信可以成功。這一路上,眾人談論起她指揮的那一戰(zhàn),所說的動不動就是她那神奇的天火,對于其中出現(xiàn)的陣法、設伏等等視而不見。
何盈在這里沉思不已,另外幾人不由奇怪地看了她好幾眼。那個詢問她的中年瘦削男子更是搖了搖頭。這時,陳元笑道:“明叔,你認為開春過后,夏周會不會有戰(zhàn)事?”他問的是走在右邊的那個陰沉的中年漢子。
他這一問,三人同時轉向他。過了一會兒,清醒過來的何盈也轉向他。
明叔半閉著眼睛,說:“這事要看夏王如何想了。夏王行事向來出人意料,難以揣測?!?/p>
他一說完,陳元再問:“可是,明叔應該對于此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啊?!笨吹剿绱丝粗剡@個明叔,何盈不由認真地轉向他,傾聽著他的回答。
明叔笑了笑,說:“要攻周,趁現(xiàn)在周國內亂,才是最佳時機。如果運籌得當?shù)脑?,一舉拿下周國也不無可能??上У氖?,夏軍剛剛大敗,其他國家,如與周相鄰的文國,卻向來積弱。在周之余威之下,竟然不敢稍動。現(xiàn)在時機已經(jīng)錯過,到了開春,本來已經(jīng)損失了軍力民心的夏國,難道不事生產(chǎn),不顧明天的收成,全力攻打周國不成?要知道,周國新勝,雖然換了新王,可是兩位大將仍在,軍心民心并無影響。這個時候出兵,只是取敗啊?!彼f得頭頭是道,一眾人不住地點頭。
何盈也看了明叔好幾眼,心想:這個陳元看起來氣派不凡,連他身邊的這個,見識也頗高于時人。難道,他們真是什么王孫公子不成?沒有在他們的身份上多糾纏,何盈笑道:“明叔所言極是。這個夏王,行事為人狠毒,不喜歡按理出牌,這戰(zhàn)事,還要看他怎么想。”
說到這里,她略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說:“但愿不再有戰(zhàn)事發(fā)生?!?/p>
一個人中年人忽然說:“不對,世人各有天命,此時天下風云際會,正是我輩大展身手之際?!彼f到這里,看了一眼何盈,“百姓命賤如草,他們的生命與戰(zhàn)事何干?與這天下何干?”
何盈大驚,抬眼看向他們。見這人說出這話后,所有人都是一臉平靜,一點也不以此言為忤。
略略沉思片刻,她沒有反駁。這種逞口舌之利,毫無作用的事,她提不起興趣來。
看到她一臉的不以為然,那中年人皺起眉頭,說:“莫兄弟,我此話不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