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這樣對他！他是你的兒子啊！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難道那些榮譽比活生生的兒子還重要嗎！”顧涵憤怒地喊著。

“是啊，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么會那樣，就像鬼迷心竅一般，我拿到了全市勞模就想要拿全省勞模，拿到了全省勞模就想要全國勞模，我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不容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閃失，不容許自己有任何的地方是第二名，眼中只有工作和榮譽，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學生埋怨我的嚴厲，丈夫責備我對孩子的忽視，可我卻渾然不知，反而愈陷愈深。等我拿到了全國勞模，去其他學校作巡回演講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韓遲離家出走了。和他一起走的還有我們班最好的一個學生，沈依依?！?/p>

“沈依依？我知道最近有一個新銳作家也叫沈依依，她新寫的書名就叫《出走》。”

“對，就是她?！碧崞疬@個自己的得意門生，陶然臉上的悲慟稍微緩和了一點，“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他們兩個會彼此相愛，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一個叛逆一個乖巧，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寂寞的孩子?！?/p>

“那后來呢？”

“后來沈依依回來了，他們出走的時候，我兒子一直聯(lián)系她的父母通報情況，后來又讓他們把沈依依接了回去。我自己也無數(shù)次想買張機票去把我兒子接回來，孩子的出走給我敲響了一次警鐘，讓我想要補償對他的虧欠，但是我突然發(fā)現(xiàn)，出走了的兒子，呈現(xiàn)出了我從未見過的堅強與淡定，自信與從容，我通過朋友，打聽到了他在咖啡廳拉小提琴，賺的錢已經(jīng)可以維持生活。于是我對自己說，在外面闖蕩會更加適合他。我告訴自己，作為一名合格的教育者，必須充分發(fā)揮孩子的長處。”她看著顧涵憤怒的眼神，粲然一笑，“最后，教育工作者的自作聰明，讓我永遠地失去了他。”她保養(yǎng)得當，珠圓玉潤的皮膚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可她的眼神里卻有著風燭殘年時的凄涼和無奈。

顧涵所有的憤憤不平，在看到陶然空洞得仿佛失去靈魂的神情后都蕩然無存，他靜靜地聽陶然講述了韓遲是怎樣一個人闖蕩，攝影作品屢屢見諸報紙和各大攝影雜志，又是怎樣因為一次意外喪生于去雅魯藏布江大峽谷探險的途中。她全然沒有了模范教師的風度，撩起套裝的袖子，擦著越來越多的淚水。

很多人，明明彼此相愛，卻以為時間還長，絲毫不懂得珍惜，結(jié)果被眼前的小事蒙蔽，釀成了永久的遺憾。

他看著坐在馬路邊，失神地望著人來車往的陶然，輕輕擁抱住她：“如果你愿意，請把我當成你的兒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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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陶老師？你還知道我和韓遲之間的事情？”沈依依驚訝地喊了出來，她聲音嘶啞，長發(fā)凌亂，短短24小時，她就變得眼窩下陷，皮膚蠟黃，憔悴得如同吸毒者。

顧涵點點頭，他想走過去扶她躺下，卻最終在她凄厲的眼神里停止了腳步。

“我恨你！你為什么不早點講！我現(xiàn)在每天都沉浸在重新見到韓遲的矛盾中，我的理智告訴我他沒有回來，但是我一想到可以上舞蹈課就欣喜若狂，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再愛上這個曾經(jīng)下定決心要錯過的男子，但是我的內(nèi)心卻無可抵擋地愛上了這個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他’，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有多么痛苦，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大劑量的安眠藥也只能給我?guī)仔r的睡眠，睡夢中全是他的臉，我每一次在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卻沒有人能夠給我一個擁抱，一個擁抱！”她一邊哭喊，一邊將水杯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