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了兩三分鐘后,他用插在衣兜里的那只手取下口罩和帽子。此時,我有些驚訝了。
他的頭發(fā)、胡子,甚至眉毛,都刮得干干凈凈,整個臉就只能看到一雙眼睛是活的。
你們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我的心情極為復雜,也有些難為情,顫聲問道:“你想怎么樣?”
C. 英語
在那個灰蒙蒙的下午,鄰班的班長把我叫出教室,說于老師找我。他這話一出口,我就預感到前幾天做的那件事敗露了。
于老師干枯瘦小的身子像個咸魚干,陷在臃腫松軟的沙發(fā)里。他指著我的試卷說要我誠實一點。我聽他語氣僵硬,就假裝著問他:“老師怎么了,我的分數(shù)不對嗎?”
他說:“我把試卷發(fā)下來講解的時候,你是不是在上面做了手腳?”
我說:“不能啊,我沒有啊,怎么會呢,我在我們班是最老實的,不信你去問別的同學嘛?!薄棒~干”點上一根煙,慢騰騰地說:“我怎么記得你們班有一個36分的,最低,現(xiàn)在卻找不著了。”
我說:“那您肯定是記錯了,我一直是個好學生,每次考試至少是80分以上吧,這次也是最糟糕的,才考了86分?!?/p>
“魚干”拿起試卷說:“你小子,看看吧,你能把36分改成86分,卻不能把叉號改成對號,背著牛頭不認臟,你說說你這是什么行為,是什么行為?你這是在犯罪??!”
這丫居然給我上升了一個高度,成了犯罪,我憋了一肚子氣。只怪自己當時只注意和他較勁,卻忘了擺在卷面上那確鑿的證據(jù)。
出了辦公室,我直奔餐廳。餐廳門口的那個老頭破口大喊了一聲“鎖門了”之后,便吼起了百轉千回的京劇。我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去,撈了一碗滑溜溜的面條,又弄了碗鹵子,吃得頗為動人。由于餐廳空曠聚聲,所以老頭的京劇音響效果特別好。我坐在桌邊,看著老頭自娛自樂地在陶醉抒情。他風雨無阻地唱了這么多年,卻沒人給他一點鼓勵和象征性的報酬。我用餐完畢后,對為我免費表演助興的老頭說:“大爺,您是一位真正的民間藝人!”
這時候老槍進來了。我們相視一笑。老槍徑直走到菜盆邊,把剩余的各種菜刮了滿滿一飯盒,又順手帶了兩個饅頭。老頭和藹地看著狼吞虎咽的老槍,關切地說:“慢點吃,慢點吃,小心傷胃!”
我走出餐廳又轉回來,對正在嚼著一口饅頭的老槍說:“老槍,幫我補補英語怎么樣?”
老槍馬上點了點頭。吃完嘴里的飯,他又用友好的語調(diào)說:“今晚自習,我在圖書館等你?!?/p>
仍然是一個下午,我吃了一頭大瓣蒜,然后又吃了油炸臭豆腐和半塊臭豆腐鹵弄得滿口臭氣,然后去給“魚干”承認錯誤。當我在校外的小吃攤上找到這位給我們帶英語的男人時,他正給賣夾餅的妻子幫忙,凌亂的頭發(fā)上落滿煙灰。我站在他妻子的攤位前,誠懇地說:“于老師,我錯了。”
“魚干”一邊揮著給煤爐送碳的鐵鏟,一邊對我教誨說:“這么回事啊,我還以為是我錯了呢,這么說是你錯啦?孔圣人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你的精神可嘉!”
“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死了?”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p>
然后,他還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
我回去的時候,邁著悠閑的步子,擺出傲慢的神態(tài),儼然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老領導。
D. 闌尾炎
一個瘦小體輕的人,對于那種叫做背越式跳高的體育項目來說,應該是可以大顯身手的。可是,我雖有這個天時和地利,卻沒有練就那種縱身一躍的本事。我人小,膽兒也相對的較小。每次鉚足勁沖到橫桿前,總會望而生畏地泄了氣。考了兩次,我連60分的標準都沒有達到。老師說,好好練練,下節(jié)課再給你一次機會。男生里面,只有我和蘇宏磊跳不過去。大家都用悲天憫人的神情看著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