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是走到這一步,成冰頹然坐在音樂樓里,連找人訴苦的心情都沒有。席思永原是那樣的人,需要被人寵著,需要被人仰視,需要有人愛他的感覺,怎么會被一個人系?。克怯伪榛▍财撇徽吹?,肯在她這里流連數(shù)月,已是看在他們交情過硬的份上了。開學后這兩個月他算是體貼備至,較之以前那些讓他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生,她的待遇,實在不能算差。
接下來的日子席思永常常心不在焉,有時握著手機發(fā)呆,有時愁眉緊鎖,成冰問有什么事,席思永只是搖頭笑笑。心涼之余她又覺得挫敗,她不該對自己期望過高,也許真如席思永所說,她也是被人捧慣了——習慣是一樣可怕的東西,她也習慣被人寵著,于是以為席思永也會這樣對她。事實上他也真的寵過她,只是這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K市短暫到讓人難以察覺的秋天,炎炎的秋老虎過后,一場雨下來,便要入冬了。
席思永又開始每周末都回家,起初他有些猶豫,跟她道歉說不能陪她,成冰笑說:“這兩個月要海投簡歷,我沒空陪你哦,你工作的事,定了沒有?”
“設(shè)計院說沒什么問題,等三方協(xié)議下來,就可以寄過去了?!?/p>
“真幸福……我還在網(wǎng)上找面經(jīng),好好學習一下群毆的經(jīng)驗,你別來騷擾我,不然我找不到工作就賴上你了!”
席思永眼中有轉(zhuǎn)瞬即逝的悵然,隨后又好像松了口氣,十分輕松地朝她笑笑:“加油吧,我就指著你少奮斗三十年了。”
晚上他仍帶她去家屬區(qū),學校里別的地方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實在難以避過眾人的耳目。他的熱情常常猝然而至,叫她無力招架;又常常猝然而止,讓她悵然若失。
席思永背著人時渾似餓狼,一點就著——成冰總覺得他光靠眼神就能生吞活剝了她,然而席思永總能克制住自己。有時成冰情愿放縱自己一回,還略帶鼓勵挑逗意味地和席思永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然而席思永總在激情難以遏制時還能堅守底線,替她整理好凌亂的領(lǐng)口,安慰地拍拍她。
她不想繼續(xù)這樣的煎熬,“分手”是多么簡單的兩個字,偏偏他不肯說出來,她也不肯說出來。其實她也能猜到席思永不肯開口提分手的原因——誰先說出這兩個字,誰便要為他們一去不復返的友誼負責,“好合好散”這四個字,說出來是那么的輕巧,實施起來又那么的困難。
況且離畢業(yè)也沒有多少日子了。
既然那個時候要水到渠成的分開,又何必現(xiàn)在多此一舉?
然而成冰實在不是那種能“忍辱負重”的性子,現(xiàn)在她慢慢明白了母親那十余年來的痛苦。明明是愛著的,卻遭遇到背叛;明明是背叛了的,卻又不能干凈利落地了斷。只能日復一日地煎熬,讓那種刻骨的痛,慢慢地將一顆柔軟的心,百煉成鋼。
在一家美資日化企業(yè)的宣講會上居然碰到潘儀,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和她打招呼,成冰雖不快卻也無意讓她難堪,只淡淡寒暄:“你不是明年才畢業(yè)嗎?”
“聽說這兩年就業(yè)形勢變差了,我的專業(yè)本來就不太好,所以想先來學習一下面試經(jīng)驗,以后也好早作準備。”
她又淡淡地點頭,左右不過這樣的交情,不愿花心思來應(yīng)付。散場的時候潘儀又找到她,欲言又止,嘴唇抿了又抿,最后說:“太后,以前是我太鉆牛角尖了,你不要放在心上?!?/p>
“沒什么,”成冰苦笑不已,不知道這是不是叫風水輪流轉(zhuǎn),當初潘儀來找她,苦苦追問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為什么席思永要棄她而去——現(xiàn)在呢?一個頗陽光且誠懇的男生過來和她打招呼,然后和潘儀十指相扣地離開。她望著他們依偎著的背影,頭一次有些羨慕潘儀,無論如何,她現(xiàn)在是幸福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