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隨風(fēng)而逝(30)

戒-永遠(yuǎn) 作者:云五


同樣的事,站在不同人的立場,說辭可以這樣大相徑庭,成冰鼻子一酸,眼淚刷刷地就下來了。她知道二姨是心疼母親,好幾回南生電子出狀況,銷路受阻或是和政府部門有些扯不清的糾紛,都是二姨出面幫忙找門路。二姨每次過來帶她出去逛街,總免不了埋怨父親,無外乎是“你媽媽是人善被人欺,什么都悶在心里,受了欺負(fù)連我都瞞著,要不是我眼睛亮……”

以往她并不把這些話當(dāng)一回事,如今方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外面的人??渌改甘嵌甑慕鹜衽?,父親早年埋頭技術(shù)攻關(guān)和生產(chǎn)線,母親撲在拓寬銷路和政府公關(guān)上,端的是珠聯(lián)璧合。她沒想到的是,鑲金綴玉的華麗外表,薄如窗紙。如同蓮心一點,不經(jīng)意間咬破,便是蓮子怎樣的甘甜,也蓋不住那蔓延至五臟六腑的苦澀。

成冰記不清具體是什么時候,應(yīng)該還是趙旭給她帶橘子的那幾年,工廠生產(chǎn)線上事故頻出。常常半夜三更來個電話,哪怕外面下著瓢潑大雨,父親也是披件雨衣就沖出去了。母親的辛苦,二姨看在眼里,盡皆變成父親的過錯,可父親也是人,父親不是鐵打的。成冰抬頭凝視著父親,這些年父親開始上訪談、雜志,中年成功男人的風(fēng)華盡顯,可眼角的紋路,額上的磨礪,那些歲月的痕跡,卻怎樣也抹不去了。

悠悠揚(yáng)揚(yáng)傳來的,是古老的日本民歌,輕緩的調(diào)子,曼妙的歌聲,如杯中澄凈醇香的清酒,清澈透明,清香縈繞,纏綿難離。

“所以,爸爸你承受不了了……這就是出軌的理由?”

其實事情并不復(fù)雜,把二姨和父親兩方的說辭,各剝?nèi)ヒ话胫饔^地辯護(hù),剩下的就是事實。

仍然是作為分界線的成冰八歲那年,南生電子完成幾筆大單,技術(shù)上又有突破,申請到幾筆專利,算是碩果累累的一年。通過二姨的出面調(diào)停,成衛(wèi)國攜嬌妻幼女,拜見泰山大人。這次春節(jié)之行只能用“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來形容,成衛(wèi)國鉚足勁兒以為能博泰山青眼,豈料他十年艱辛,奉為珍寶的南生電子,于他人而言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民間作坊。

自古以來在某些情況下被男人們征用的總是那么幾個詞,借酒澆愁、逢場作戲、一時糊涂,諸如此類,成衛(wèi)國也不例外。那個女孩是他老鄉(xiāng)的妹妹,經(jīng)他的介紹在朋友的工廠里做事,對他原是仰慕有加。他滿腹牢騷加醉酒后一時沒把持住——于是大錯釀成。他嚇得六神無主,對方又是個黃花閨女,自然不肯聽他的話去打胎,趁著他去外地考察開新廠的時候,找上了林南生。

成冰無言以對,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什么,或許是她已被騙過太多次,已不敢再輕易相信些什么。父親笑得慘淡:“禍?zhǔn)俏谊J出來的,我也只能給錢。你以為除了給錢,我還敢做什么?結(jié)果這事又被你媽媽知道了,我說什么她也不肯再信我了,打那時起她就開始給今天作準(zhǔn)備,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她說買房子,我就買房子,她說寫你的名字,我就寫你的名字,你以為我不知道她花的什么心思?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以為日子長了,她也該明白了……我想著死刑犯人一判緩刑,最后總能轉(zhuǎn)無期,她倒好,緩刑十年,還是死刑?!?/p>

壓抑多年的心里話得以宣泄,父親痛快地吐口氣,旋又自嘲地苦笑兩聲:“你也以為我是為了錢,老婆孩子沒了,我要錢還有什么用?沒錢的時候,你媽媽把我當(dāng)個寶,現(xiàn)在居然……居然要靠攥著這些股票房子,才能讓你媽媽開恩多瞧我兩眼,多和我吵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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