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四爺牟宗昊很快就明白自己被姜振幗耍了。他原以為她的房屋里空著,自己可以隨意出入,填補房間里的空白,沒想到連日新堂的少爺樓都不能進去了。
牟金的喪事過去一個多月,四爺牟宗昊就忍耐不住了。這天半下午他尋了個理由,溜到了日新堂少爺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姜振幗正在屋子里教一雙孩子讀書識字,看到牟宗昊走進屋,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心里就明白了。她面帶微笑,招呼說:“四叔過來了,你坐吧。”很熱情,樣子也像等待了很久。
牟宗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坐在了太師椅上。丫環(huán)翠翠給他倒了茶,他就把翠翠趕出去了,說:“我有事情要跟你們少奶奶商量,在外面候著,誰也不準進來?!毖经h(huán)看了看少奶奶,從少奶奶的眼神里得到了允許,就退了出去。
姜振幗喊老媽子,“三桂家的,把兩個孩子帶出去吧?!崩蠇屪拥哪腥私腥?,死去多年了。但這地方,很少叫女人的名字,女人似乎就是男人的一件什么物品,喊叫起來,總是把男人的名字放在前面,叫王五家的,李四家的。
老媽子聽到叫她,慌忙跑過來。姜振幗把孩子送到門口,吩咐老媽子照看好孩子?!翱粗垉汗穬旱?,別抓傷了小少爺?shù)哪?。”趁著牟宗昊不注意,她又小聲對老媽子交代了幾句。老媽子明白了,“喔喔”應著,一手拉扯一個孩子,朝院外走去。
姜振幗回到屋子,隨手關緊了門,還瞟了牟宗昊一眼。牟宗昊對她的做法很滿意,他以為她把兩個孩子送出了屋,是要給他騰出空間,心里就說:“好呀,你是早就盼我來了吧?”他端著茶杯的手,竟然有些抖動,心里的波浪已經(jīng)翻滾起來了。
姜振幗穿的是一件短袖上衣,白底藍花。頭上松松地挽了個髻。下身穿肥大的裙子。一雙軟底藍布鞋的前面,縫綴了一塊白布,象征著她還戴著孝。牟宗昊把她上下打量完了,放下茶杯站起來,黏黏糊糊地走到了她身邊,稱贊她頭上的銀簪好看,“白銀的?是一只蝴蝶吧?”說著就伸出了手,去摸她的頭發(fā)。
她閃開了。
她去給牟宗昊續(xù)了一杯茶?!白拢俸纫豢诓瑁瑒倎砭妥蛔×??”她的神氣,略帶了一些責備,像是責備一個小孩子。牟宗昊也就乖乖地坐下,慢騰騰地繼續(xù)喝茶。
過了一些時候,姜振幗聽到外面的老媽子高聲說話,就舒了一口氣?!八氖逖?,你來的時候,陳太太知道吧?”她笑著問。
牟宗昊明白了姜振幗的意思,他不能讓她心里不踏實,于是放下了茶杯,很硬氣地說:“她知道了怎么樣?”他朝姜振幗走去,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該收網(wǎng)了。
“你可是我的叔叔,讓陳太太撞見了,丟死人了。以后呀,叔叔你就不要一個人到我屋子來了?!?/p>
“她管我的事?她敢說一個‘不’字,我讓她當奴才去!”
他沒想到,這個時候陳太太就在窗外偷聽。窗戶紙被陳太太用唾液洇破了一個小洞洞,半個眼球貼在小洞洞上,把屋里的光景都看清了。她是被姜振幗的老媽子叫來的。老媽子說:“四爺在少奶奶屋內(nèi),怎么也勸不走。少奶奶擔心別人說閑話,請陳太太去把四爺請回家。”
陳太太當時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卻沒多想,跟著老媽子趕過來,沒想到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一邊的老媽子,卻像沒事似的,哄著兩個孩子在院里玩耍。幾條大狗跟在小少爺牟衍堃的身后奔跑,老媽子吆喝著狗,說:“狗、狗,離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