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說什么話,牟宗昊的嘴臉還是不動聲色,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又沒吃了你,看你看你,慌的,說吧,什么事情找我呀?”
姜振幗在一張?zhí)珟熞紊献?,用推心置腹的語氣說:“四叔呀,你侄兒牟金這一去,我一個女人家,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你知道,月新堂我們親叔叔那里,一直跟我們有疙瘩,想請他出個主意,又怕他不肯?!?/p>
牟宗昊不滿地說:“甭找他,他牛乎乎的擺架子,有事你跟我說。”
姜振幗就說:“我想,讓二叔暫時給咱們家族主事,等到衍堃長大了,再讓衍堃支撐著,可我又怕、又怕到了那時候,二叔耍賴,不認賬了,讓他兒子牟昌做掌門人……我真不知道該咋辦,四叔你給我拿個主意。”
牟宗昊有些焦急地說:“讓他主事干啥?沒這個道理,哪有老二做掌門人的?要把老祖宗的規(guī)矩壞了?”
姜振幗說:“規(guī)矩是規(guī)矩,如今到了這地步,我能有什么辦法?算啦,我拗不過人家?!?/p>
牟宗昊站起來,朝姜振幗走了幾步,樣子很激動,說:“這是不行的,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長子長孫繼承咱牟家大業(yè)?!苯駧匠脵C說:“小少爺牟衍堃太小,自己又是個女人,怎么當家?”
“誰說女人不能當家?慈禧老佛爺不是一樣垂簾聽政嗎?你就來當個樣子看看!”自以為很聰明的牟宗昊,很容易就鉆進了姜振幗布下的口袋,他替姜振幗說出了心里的話。
說完這句話,他兩手一拍,事情似乎就這樣定了。
姜振幗問:“我主事,四叔你可幫襯我?你是讀書人,肚子里都是墨水,擠出一點來,就能把別人淹死。”她說得很真誠,似乎還有些害怕牟宗昊不幫她。
“我當然要幫你了,你拿不準的事情,聽我的就行了?!?/p>
牟宗昊背了手,在屋子里走了幾步,瘦身板挺直了,一副頂天立地的架勢?!澳氵@條狼,終于鉆進我的口袋里了?!苯駧胶舫鲆豢跉猓睦锾嵙?。
她覺得可以離去了,就站起來,說自己還要回去再想想。牟宗昊急忙站到她前面,兩只手搓了搓,說:“你這就走呀?再坐一會兒,說說話?!?/p>
姜振幗朝他身邊走了幾步,細了聲音說:“我戴著孝呢,不是說話的日子,過了這月,四叔去我那里喝茶,我屋子天天空著?!?/p>
她說“我屋子天天空著”的時候,故意微微垂了眉眼,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似乎變成了一聲嘆息。弄得牟宗昊心跳了半天,一只手正要朝她伸出的時候,她就喊了:“翠翠,你這小奴才,哪里去了?還沒玩耍夠呀!”一直守候在門口的翠翠,慌張地挑燈籠進了書房。姜振幗就跟牟宗昊打了招呼,告訴他有空可以去日新堂那邊喝茶。
堂屋的陳太太已經(jīng)喝完了一碗米酒,聽到這邊的姜振幗要走,這才走出來送她,嘴里還咂著米酒的余香說:“你家的米酒真好喝,真好喝?!苯駧骄驼f:“太太喜歡喝,就讓你家丫環(huán)紅鴦去我那里取,反正咱們有的是糧食,讓奴才們多釀造一些就行了?!?/p>
姜振幗穿過了甬道,從便門回到了日新堂。
這時候,二爺牟宗升仍坐在南來福的客廳里,跟五爺和六爺商談掌門人的事情。六爺牟宗天明白牟宗升的來意,就說這個家只有二哥你才能撐起來,大家在一起合計一下,定個規(guī)矩就行了。
牟宗天幫著牟宗升說話,也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牟宗騰曾經(jīng)跟牟宗天商量分家的事情。牟宗騰是長子,當然要繼承南來福的堂號,牟宗天就要再建宅院。他已經(jīng)跟牟宗升打了招呼,自己建筑宅院的時候,借用月新堂那棟閑置的少爺樓居住,牟宗升也是滿口答應了的。牟宗天心里對牟宗升,就存著一份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