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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鄰居是妖怪(上·韋陀廟)(2)

我的鄰居是妖怪 作者:天下霸唱


2

白家大院里的二大娘,經(jīng)常一個人對著后墻嘀咕,還在屋里關(guān)上門窗給娃娃磕頭。她這些反常的行為,周圍鄰居們大多知道,可要說恨上誰就躲在家里磕頭,就能要人命,這是沒人知道的,甚至沒人覺得某嫂子得紅斑狼瘡去世,跟大座鐘磕頭有關(guān)系,只有我偶然冒出過這個念頭,因為那時候我每天中午都聽評書。

當時每天中午一點開始,電臺里能收聽到廊坊人民廣播電臺的中長書連續(xù)播講節(jié)目。放暑假正好是播袁闊成先生講的《封神傳》,我上初中的時候聽這個聽得特入迷。除了單田芳先生的白眉大俠,我最愛聽的就是神冊子和鉆天兒,就是聽了《封神傳》,我才知道原來在家磕頭也能要人性命。

我聽《封神》里提到一個特別厲害的老道叫陸壓,這人是沒來歷的散仙。他有個“斬仙葫蘆”,能從中射出一線毫光。里面有一物,長約七寸,有眉有目,不管照到什么神仙鬼怪身上,只要陸壓一念“請寶貝轉(zhuǎn)身”,但見那道白光一轉(zhuǎn),對方就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陸壓還有個法術(shù),傳給姜子牙了,這法術(shù)叫“釘頭七箭”。在寨子里扎個草人,把敵營主將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寫到上面,草人頭上腳下各點一盞燈,每天作法,早中晚各拜一次,一連二十幾天,就能夠把那個人的三魂七魄給拜散了,再拿箭射草人,本主便會流血。

我對那個斬仙葫蘆向往已久,很想知道葫蘆里有眉有目的東西到底是個什么,所以每次聽到陸壓出場就格外認真。有一回聽到“釘頭七箭”這段書,冷不丁想起我們院的大座鐘,三伏天竟突然有種脊背發(fā)冷的感覺。至于五行道術(shù)里有這種邪法的記載,是我好些年之后才知道。

此外民間還有種說法,普通人經(jīng)不住拜,被拜得多了肯定要折壽,但這都是沒根據(jù)的事了,誰都無法證明鄰居某嫂子的死亡和二大娘有關(guān),也許僅僅是巧合而已。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我從來沒跟別人提起過,現(xiàn)在說出來只當是個故事。往下我就說說第二年在白家大院過暑假的遭遇,如今想起來還覺得后怕。

那年夏天,白天大人們都去上班了,院子里就剩下一些老頭老太太,中午都在屋里睡覺,我到后院樹底下,拿黏桿粘知了。外院有小姐兒倆,大娟子和小娟子,一個上初中一個上小學(xué),因為后院有樹蔭,就搬著小板凳在那寫作業(yè)。寒暑假作業(yè)之類的,我從來沒寫過。撿到只死蟬嚇唬她們,沒注意到二大娘就在后面。

中午一點多,胡同里沒閑人,大座鐘溜達到后院,跟我們沒話找話地瞎聊。一會兒說伸進院墻的這樹怎么怎么回事,一會兒又說這道墻以前是間屋子,就是白家大院以前的樣子,然后就給我們講她小時候在這院子里的事。說的是她姨奶奶還是姨姥姥我記不住了,反正就是以前特別迷信的那個老太太,說這老太太是怎么死的。

大座鐘說白家大院以前是韋陀廟改建的,廟里香火非常靈,所以老輩兒都信道,年年辦道場,每回都有好多人來聽道。那個不知是姨奶奶還是姨姥姥的老太太,以前最疼大座鐘,覺得她是宅仙托生,經(jīng)常換著樣給買好吃的。那時誰要敢說這孩子一個字不好,老太太就得找到門上去,把人家鍋給砸了。

以前有的人家不養(yǎng)貓,那是怕傷了屋里的老鼠。誰家有黃鼠狼、刺猬、耗子之類,都被看成是宅仙,不但不驅(qū)趕,逢年過節(jié)還要在墻角或房梁上擺點心上供。大座鐘活動范圍不超過一兩條胡同,國家大事一概不知,說起這些迷信的事卻頭頭是道,當時我們聽得還挺上癮,很想知道她是哪路仙家投胎。

在后院聽大座鐘講這些事,根本不覺得可怕,我也沒太認真。晚上大娟子讓她奶奶揍了一頓,我問怎么回事?原來大娟子回去把聽來的事跟她奶奶說了,她奶奶說那個老太太解放前就死了,大座鐘根本沒見過老太太的面,怎么可能整天帶她到處玩還給買吃的?聽完這話讓我做了一宿的噩夢。

這事有兩三種可能,一是那老太太鬧鬼,顯了魂來看大座鐘;還有一個可能是妄想。當時我根本沒有什么妄想癥之類的概念,那會兒聽都沒聽過這個詞,擱現(xiàn)在讓我說我還是不敢斷言,因為這件事不算完,還有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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