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怎么辦?”
“他得賠!”
“你說什么?”胡德全瞪起了眼睛。
“要是耽誤了母駝的性命,他海九年就得賠我?!?
“這也算是人話?”
胡德全把眼睛瞇成一條窄縫看著刁三萬。刁三萬被看得沒了主意,竊竊地問了一句:“那你說該咋辦?”
“要我說咋辦?死了活該!”胡德全拿鞭子朝刁三萬打了一下,罵道,“你他媽的還叫人不叫人?人家好心好意幫你救急,你還想著讓人家賠你的駱駝!”
“這話咋說的 ”
“咋說的?你的駱駝全都死光了才好呢?!焙氯谋拮佑忠淮温湓诹说笕f的腦袋上,不過打得不很重。“就是這么說的,我看你是喝人的血喝慣了,這么大的后生一天到晚白給你干活兒不說,如今既想讓人家救你的急,還想讓人家替你擔(dān)風(fēng)險(xiǎn),他媽的你姓刁的心也太黑啦!”
“那是他自個(gè)兒樂意?!钡笕f自覺理虧,兀自嘟噥了一陣,對(duì)九年說,“那你就試試吧?!?/p>
九年說:“二斗子,你去找根繩子來,快!”
海九年親自拿繩子把生出半截的小駝的腿拴住,然后把繩頭交到二斗子的手里,囑咐說:“我叫你拽你就拽,用力一定要?jiǎng)?,千萬不可太猛了!”
“知道了?!?
九年自己跪在地上,兩只手在母駝的肚子上揉著,由前往后推著。母駝呻吟起來,由于疼痛,眼睛里淌出了淚。所有的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結(jié)果,奇跡發(fā)生了:在母駝?dòng)鷣碛o迫的呻吟聲中,駝崽的毛片濕漉漉的身體出來得越來越多了!大約兩袋煙的工夫,母駝終于把小駝生出來了。過了不一會(huì)兒小駝崽就睜開了眼睛,深棕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整個(gè)陌生的世界和圍在它身邊的人。
刁三萬把小駝抱在懷里,狼脖子吃力地歪著,拿臉蛋子蹭著小駝濕漉漉的皮毛,眼淚在他臟兮兮的長臉上流著。他歪著腦袋在一邊的肩膀頭擦著淚,高興得什么也顧不上了:“嗚呀,呀,小寶貝,你可是得救啦!還是老天有眼,我刁三萬沒做缺德的事?!?
旁觀的大人孩子全都好奇地圍上來看熱鬧。
海九年拿一團(tuán)亂草擦著手走出圈外。
胡德全欣賞的目光追隨著海九年,走到他的跟前來了。
“好小子!”胡德全友好地拿鞭桿子在海九年的肩膀上敲打著,“真看不出你還有這么兩下!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還不相信呢。在哪兒學(xué)的?”
“九哥在喀爾喀草原上專門孳生駱駝的大駝場上干過!”二斗子搶著替九年回答。
“想不到你還有點(diǎn)兒來頭,看來刁掌柜是委屈你啦?!?
二斗子說:“那是!只管飯不給工錢,太不合理?!?
“哼,刁掌柜這種人恨不能在一只羊的身上剝下兩張皮來!吝嗇得簡直就想把自己拉出來的屎都吸回去!給他干活兒不會(huì)有什么好結(jié)果的,不如你跟我干吧!怎么樣?”
九年笑著搖了搖頭。
“咋?你不愿意?”
“不是……”
“那為什么?我姓胡的做人可與刁三萬不一樣,給我干活兒,我給你半個(gè)駝工的工錢!”胡德全笑瞇瞇地說。
“給多少工錢我也不能干?!?
“咋?”笑意在胡德全的臉上凝固了,“不給我面子?瞧不起我胡德全還是咋的?”
“哪能呢,說什么瞧起瞧不起的話,我是……胡馱頭……”
“你少跟老子廢話!痛快點(diǎn)兒。要是嫌工錢少,我給你加到一個(gè)整駝工的工錢?!毙σ庠诤氯樕舷酥?,那表情說不上是情緒,看著別扭得厲害。
“我真的不能給你干,我誰家也不去?!?
“去你媽的!”
不等九年再做解釋,胡德全手里的鞭子一揚(yáng)就抽了下去。與此同時(shí)胡德全鼻梁兩側(cè)的肌肉突然橫著拉起來,臉上的表情已然猙獰。
內(nèi)剛外柔的蟒皮鞭斜著裹在了海九年的臉上,最先出現(xiàn)的是一道白印,像一條小蛇似的從九年左邊的額角迅速竄出來,跨過他的一只眼睛在右邊的顴骨上消失了。緊接著那道白印就變紅,滲出了血,鮮血又紅又稠,封住了他的眼睛。這是很內(nèi)行的一擊,為了避免對(duì)手的反抗,先封住對(duì)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