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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jié):花季(6)

你曾住在我心上 作者:何寧


脊背上有種麻酥酥的感覺一點點蔓延,她將自己掩飾得滴水不露,“哦,風云人物?”

許馥芯的聲音纖細得要很用心才能聽清楚,“成績全級第一,全國競賽一等獎獲得者,學校的升旗手,人又長得那么帥,不算風云人物么?”

子言很想苦笑,卻又強行忍住,因為許馥芯的話還沒說完,“不過,這個人實在是太完美了,像幅昂貴的油畫,只適合裝裱在博物館里遠遠觀賞。”

像有一把重錘子錘在子言的心上,不知不覺間,手就握成了拳,松開,又握起。

回家的路途,忽然就被隱在了遠處黛青的山間,變得遙遠與漫長。

許馥芯的話像一道黃牌,警醒著子言,在群英薈萃的光華里,她只是一個泯然眾人的平凡女生,無論外表還是內在都不配與眾星拱月的林堯相提并論。

也許在別人眼里,她和林堯就應該像兩根平行線,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可能有交集,因此她絕口不提和林堯曾經同學過,將同窗兩年這回事逐漸演變成了諱莫如深的一樁隱秘。

只有沒心沒肺的李巖兵始終當她是朋友,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對她轉學表達了發(fā)自內心的喜悅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保持了每天定時來找她八卦的習慣,讓她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找到了些許溫暖。

“林堯這小子越來越神了,要不是還有個季南琛,我看他非被女生的唾沫給淹死不可!”李巖兵打著哈哈說。

子言附和著他的話題,“季南琛真的很厲害嗎?”

李巖兵立刻提高了聲調,“你還不知道呀,季南琛上學期一轉過來就給了林堯一個下馬威,期末考和林堯并列全級第一呢。還有,那小子乒乓球也確實打得不錯?!?/p>

子言微笑著皺眉,“他好像不太愛理女生呢,怎么這年頭成績稍好一點的男生眼睛都長在頭頂上?”

“難怪我成績總是一般,原來是眼睛長錯了地方?!崩顜r兵立刻笑起來。

子言也笑,“快期中考了,你也多用點功,爭取把眼睛也長到頭頂上去!”

這樣的說笑其實是常常隔著窗子進行的,子言是個懶惰的人,就連下了課也不愿意出去活動一下筋骨,只愿意趴在課桌上養(yǎng)神,這就委屈了李巖兵的腿腳,課間休息的時候跑來跑去地趴在窗臺上跟她侃大山。

好在李巖兵提及林堯時,許馥芯通常都不在,這無形中讓子言減輕了許多負荷。素來沉靜的許馥芯下了課從來不愿意在座位上待著,倒是非常喜歡看男生打乒乓球,只要有人打球,回廊下總會站著她的身影。她平時看起來也不太合群,總是獨來獨往,雖然與子言同路,卻從來沒有開口說過要結伴回家之類的話。

第一場期中考試成績很快揭曉,季南琛繼續(xù)排名本班第一,屈居林堯之下位列全級第二,緊隨其后的則是學習委員許馥芯。子言對自己全班第五的排名不是很滿意,她在全級的排名并沒有進前十,所以很是不痛快了一陣。然而班主任陳老師卻看起來很欣慰,對她一如既往,親切有加。

在這樣的成績排名之下,子言越發(fā)不愿意與林堯正面相逢,偶爾遇見一次,也只是低頭擦肩而過。她確信自己從來沒有看清過他長長睫毛覆蓋下的眼睛,因為在強烈的自尊心驅使下她的眼神往往會將對面那個人視而不見地忽略過去。

這樣的遇見是別扭的,也是尷尬的。子言幾乎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先和林堯打招呼,哪怕是微微的點頭示意她都做不到。日子就在這樣地漠然相對中漸漸流逝。

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她才可以坦然自若地直視林堯,就是每周一早晨固定的升旗儀式。

旗手一共有三名,除了林堯,其余兩名都是高中生。他們通常穿著統(tǒng)一的白色制服,白手套,黑色錚亮的皮靴,在全校幾千名學生的注視下,護衛(wèi)著國旗,緩緩從主席臺一角走來。

這個時刻完全不必躲閃,也毋庸擔心會被他窺破重重的心事,他漆黑的發(fā)線,挺直的身姿,都可以大包大攬地盡收眼底,甚至完全不用擔心任何人異樣的目光。

每當林堯的手瀟灑地一揮,國旗隨之在晨風中烈烈展開,子言總會控制不住地望向那幅油畫:他立在升旗臺上,衣衫雪白,神情莊重,像個受盡造物主寵愛的天使。他凝視著緩緩上升的國旗,目不斜視,臺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關注范圍之內,自然,也包括了沈子言。

黃花時節(jié)碧云天

期中考結束之后,光華兩年一屆的文化節(jié)即將來臨。

文化節(jié)為期三天,內容很豐富,有歌舞表演、書畫集郵展、有獎猜謎、解奧數(shù)題和征文、演講、競技比賽。

許馥芯要參加乒乓球比賽著實令子言好奇了一陣子,“平時沒看過你打球啊,難怪你喜歡看打乒乓球呢。”

許馥芯莞爾一笑,“平時找不到女生當對手嘛?!?/p>

子言著實有些興奮,“我一定去給你加油!”

許馥芯笑起來的時候原本有點蒼白的皮膚就會泛起淺淺的紅色,瞳仁的琥珀色也會稍稍加深,有種寂靜的恬美。

她的球技確實不錯,在這個男女混合比賽的項目里,居然闖入了1/4決賽。

下一輪抽簽的對手是林堯。

等子言聞訊趕到了體育館,賽事已經接近尾聲。

決勝局的分數(shù)幾乎是交替上升的,這是子言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林堯打球。他神情自如,臉上沒有一滴汗水的痕跡,好像如此膠著的分數(shù)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情緒;與林堯的輕松自然大相徑庭的是,許馥芯的兩頰飛紅,似乎體力有些透支,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觀眾對一個女生能與林堯戰(zhàn)成這樣的局面感到興奮與驚訝,場面相當熱鬧。子言一眼就看見,在鼓掌加油的人群中,鄭蘋蘋絢麗的笑容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四周此起彼伏的加油聲,不停地在體育館上空回蕩。

子言的聲音在這樣的氣氛里明顯要突兀的多,“許馥芯,加油。”聲音雖然不大,卻已經足夠讓許馥芯聽得見。她略略回頭,對子言微笑示意。

好似就在一瞬間,林堯的球風突然一變,凌厲抽板,快搶快擋,只用兩分鐘便結束了余下的比賽。他把球拍隨意地扔在球臺上,拎起外套,懶洋洋從子言身邊走過。

子言心里不無解嘲地一笑,走上前牽住許馥芯的手,拍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一直到晚自習快結束,許馥芯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子言想不到止步于八強的失利對她的打擊居然這樣大,不免暗暗詫異。

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許馥芯忽然回過頭對子言說:“今天謝謝你。”

子言誠懇地勸慰她:“你不要太在意,一場小比賽而已?!?/p>

“我知道。其實輸給林堯也沒什么好丟臉的,丟臉的是……”她頓了一頓,低聲說,“他根本就沒有出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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