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蒜炒飯很香的?!绷謭虿粸樗鶆?,手里捏著一架白紙疊的飛機,瞇起一只眼睛,對著前方瞄了瞄。
這家伙臉皮比城墻還厚!子言瞥了他一眼,紙飛機對準的那個方位只有鄭蘋蘋,她冷冷提醒對方,“別瞄了,這會兒逆風,飛不到鄭蘋蘋那兒的!”
林堯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好像心情很愉快,“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翻了個白眼,“傻子都看得出來!”
“難道你是傻子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話真是令人費解。子言來不及細想,已經(jīng)敏銳地嗅出林堯話里行間嗆人的硝煙味,他嘴邊淡淡的笑容像是輕蔑,又像是調(diào)笑,無論怎樣看都沒有好意。
打嘴仗一向是子言不擅長的本領(lǐng),惹不起她躲得起,她回頭,一把扯住裴蓓的衣袖,“走,我們到前邊去看看。”
然而過了沒多久,班上每個人都開始找野外的小蒜,因為林堯說“小蒜炒飯很香”。就連裴蓓也跟風拔了一陣,然而轉(zhuǎn)念間就盯著一大捆郁郁蔥蔥的小蒜發(fā)起了愁,“我怎么把它們帶回去呀?”
子言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解下頸間的紅領(lǐng)巾,把小蒜捆成一扎,用領(lǐng)巾打了一個活扣拎了起來。
裴蓓撲過來將子言一抱,“子言你真聰明!”話音未落,一架紙飛機咻的一聲落在了裴蓓頭上,嚇得兩人像觸電般分開。
紙飛機!
子言下意識抬頭去找林堯,那個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小山坡后面。
“算了?!迸彷眢@魂未定地說。
“不行!非找他算賬不可!”子言挽了一挽衣袖,沖了過去。
林堯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條小溪邊,正在閑閑地打水漂。
子言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姓林的,你到底想干嗎?”
林堯微微一笑,仰頭看著天,半晌才丟出一句:“瞄錯了?!?/p>
“這算什么道歉?”
“誰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p>
他那副樣子真的欠揍,子言恨得牙癢癢,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想起上次好心卻被他誤解的委屈,她呼呼喘著氣,腮幫子鼓起來,語氣也分外嚴肅,“林堯,你討厭我冤枉我,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你要找茬要出氣請沖我來,不許你欺負我朋友!”
林堯的臉色在春天的太陽底下由白轉(zhuǎn)紅,瞬息萬變,“我欺負誰了?我瞄的目標本來就是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關(guān)系?你別東扯西拉的!”
這個人真是狂妄,仿佛在提醒她,我可不像你心理陰暗,我是正大光明在太陽底下報復你的。只不過,準頭不太好,偏了而已。
她恨恨地,無言可對。
“我都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是因為我瞄錯了對象嗎?”林堯仔細審視著她的臉色,一副忽然了悟的表情,嘴角竟然漸漸抿出了一點笑意。
不可理喻,簡直是雞同鴨講!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子言轉(zhuǎn)身就走。
裴蓓一定是剛才受了驚嚇還沒恢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子言默默握著她的手,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好一會兒裴蓓才遲疑地問:“是林堯?”
“除了他還有誰干得出這種事!”子言沒好氣地回答。
裴蓓的眼睛眨了眨,嘴唇微微嘟起來,露出甜美的微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走吧,咱們到白老師那兒去。”
子言的好心情卻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惡作劇給破壞殆盡了。
她在心里暗自轉(zhuǎn)著念頭,下次也要如法炮制,搶先發(fā)難,讓他也嘗一嘗有口難言的滋味。
學校包場看電影,裴蓓正在發(fā)票的時候,李巖兵悄悄提醒子言:“叫班長給我留張位置好點的票成不成?最好是能跟你們坐一塊兒的?!?/p>
“李巖兵,你二皮臉啊,和我們女生坐一起干嗎?”子言不理解地敲了一下他的頭。
“你傻呀,要是看到恐怖的破案鏡頭,旁邊坐個男生好歹可以給你壯膽哪!”李巖兵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有什么企圖沒有?”子言懷疑地問。
“嘻嘻,有,暫時不告訴你?!崩顜r兵轉(zhuǎn)身跑了。
子言想了想,還是跟裴蓓說了,把李巖兵的票和她們安排在一起。
看電影時去得遲,進放映廳時燈已經(jīng)熄了,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她摸著黑找了好一會兒座位,才聽見裴蓓壓得極低的聲音,“我在這里,子言,你又遲到!”
子言有些尷尬地坐下來,裴蓓遞過來一把瓜子,“吃不吃?”她接過來磕了一粒,又順手往右手邊一遞,“李巖兵,吃瓜子?!?/p>
那人一動沒動。
子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身體輕輕一顫,一把瓜子掉了一地。
這個坐在她右手邊的人,一雙眼睛即使在黑暗的電影院里依然可以熠熠發(fā)光,令她輕易就可以分辨出,這絕對不是李巖兵。
韶華不為少年留
她有些糊涂,歪著頭,揉一揉眼睛,再看一眼:沒錯,就是他。
“你,你為什么會坐在這兒?”
林堯不耐煩地挑了挑眉,似乎不愿意回答這么沒營養(yǎng)的問題,老半天才慢吞吞地說:“當然是李巖兵跟我換了座位!”
這句話問得真傻,這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原本一股腦兒涌上來的質(zhì)問,都被對方這一句回答干脆利落地堵住了,卡在喉嚨里,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她想拂袖而去,又舍不得放棄看電影的機會,于是張口結(jié)舌,愣住了。
林堯泰然自若地欣賞著她的窘迫,整張臉像個不真實的幻象,在影院的光影里一明一滅,輪廓分明,呈現(xiàn)出奇異的光采。
“還有瓜子沒有?”他輕笑了一聲。
子言僵住了,半天都回答不上來,她的手臂還保持著伸展的姿勢,手掌攤開,手心里赫然還躺著幾粒瓜子。
林堯見她不答,微微探身過來,看樣子是真想從她手里拈幾粒瓜子。
子言的臉色開始發(fā)青,先前一直盤旋在心里的念頭抑制不住地翻騰上來,要出其不意給他難堪,現(xiàn)在正是時候!
不待他伸手過來,她便倏地縮回手臂站起來,差點把裴蓓手里的瓜子都撞翻,前后幾排座位的觀眾幾乎都聽見了她刻意放大的聲音,“小蓓,跟我換座位,不然就不是我朋友!”
裴蓓拽住她的胳膊,急急地說:“你先坐下來嘛,換就換好了,生這么大氣干嗎?”
“咚”的一聲,林堯猛然起身,座位反彈回去發(fā)出巨響,他毫不禮貌地一把拽過旁邊的男生,將他強按在自己座位上,干脆利落地就調(diào)換了位置。
子言冷笑一聲,一言不發(fā)地坐了下來。
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她的心臟已經(jīng)扭曲煎熬成了一團,為了顧全顏面,臉上卻還在保持著僵硬的笑容。時間流淌得如此緩慢,這種折磨也就變得格外綿長。
她深吸一口氣。隔著隔壁男生的腦袋,只能看得到林堯的半側(cè)臉,流動的神采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他雙眉微蹙,目光嚴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坐姿異常端正,幾乎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