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知道二師傅喊他的意思，便攤了兩手說：“我要接也只接得住一件，如果菩薩的腦袋摔碎了，接住手臂又有什么用呢？”

二師傅愣了愣說：“那你就接腦袋?！?/p>

香火想了想，說：“我還是接手臂吧，萬一接不住，手臂碎了罪孽還小一點。”

孔萬虎又朝香火瞥一眼，說：“嘴巴放干凈一點?！庇謱⑾慊鹜崎_一點，說：“你離遠(yuǎn)點，不許你接手臂，更不許你接腦袋，聽到?jīng)]有？”

香火心里一喜，倒挑他個一身輕松，朝二師傅無奈地撇了撇嘴，說：“二師傅，你別怪我啊，是參謀長不許我接菩薩?！?/p>

二師傅急道：“那誰來接??？那誰來接啊？我一個人沒有那么多手啊?！?/p>

孔萬虎笑他道：“和尚，你還想當(dāng)個千手觀音呢。”

這下面正鬧騰，上面就出奇怪了，菩薩哭了起來，有嗚嗚的聲音，眼淚也流出來了，細(xì)一看，菩薩的眼淚竟是紅的，越淌越多，從菩薩的眼睛里出來，順著菩薩的臉頰一直往下流，站在菩薩腳下的眾人，看得心驚肉跳。

眾人受到了驚嚇，一時間大殿里鴉雀無聲。

靜了片刻之后，就聽到大殿門口一陣長嚎：“洋槍打老虎啊，洋槍打老虎啊——”

卻是孔萬虎他爹到了，他老人家跌跌撞撞栽了進(jìn)來，手里正是拿著那張畫著獵槍的紙。

香火湊上前一看，卻不是原先爹給他的那張了，紙比原先那張大了些，槍也畫得大了些，槍口那兒還畫了一點火星子，表示子彈已經(jīng)射出來了。

孔萬虎他爹抖開紙張就沖著孔萬虎來了，孔萬虎不知他爹搞什么名堂，也沒有躲避，被他爹當(dāng)頭當(dāng)臉地用紙糊住了，孔萬虎的爹嚷嚷道：“打著了，打著了！”

香火爹趕緊湊上前看了看，也跟著嚷嚷道：“著了，著了！”

孔萬虎抬手輕輕撕拉，紙就碎了，獵槍斷成幾段，火星子也四散了，孔萬虎嘲笑他爹說：“用張紙還能打人？”

他爹說：“用樹葉還能打人呢?！?/p>

香火爹說：“用空氣還能殺人呢?！?/p>

孔萬虎說：“爹，你少來攪場子，小心我對你不客氣?！?/p>

他爹道：“你敢對菩薩不客氣，我就對你不客氣，別說你在太平寺，你哪怕跑到太平洋，我照樣蒙你個無臉見人?！?/p>

孔萬虎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爹沒頭沒臉地蒙了一張破紙，又被他爹語言沖犯，挺住面子對爹說：“好呀，我就等著你用一張紙來對我不客氣。”

香火爹不等孔萬虎的爹答復(fù)孔萬虎，搶先說道：“你以為這是一張紙？你真以為這是一張紙？”

香火早已經(jīng)覺察出一些奇怪，追問他爹道：“這不是一張紙嗎？這到底是什么呢？”

爹說：“你問孔萬虎，他知道是什么?！?/p>

孔萬虎已經(jīng)慢慢感覺出什么來了，被他爹用紙蒙過的臉，很快痛起來，火辣辣的，又刺又癢，心下驚嚇，且不敢把懼怕的表情露出來。

大家都在等著一張紙到底是什么的答案，因為一時沒有答案，大殿里重新又沉寂了，孔萬虎的一個手下下意識地朝孔萬虎臉上一看，驚叫起來：“參謀長，參謀長，你的臉，你的臉！”

孔萬虎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摸，摸到的竟是一攤血水，也顧不得體面了，驚道：“這是菩薩眼睛里的水，怎么濺到我臉上來了？”

孔萬虎爹仍然揚著那張碎紙，在孔萬虎身上亂擦亂摸，嘴上不停地說：“到你臉上，到你心里，肺里，肚腸里，腰子里，膀胱里，卵泡里——”

孔萬虎畢竟沒經(jīng)過這陣勢，邊躲邊退，在大殿的門檻上被絆了一個屁股樁，爬起來顧不得摸屁股，對他爹道：“你瘋了，你瘋了?！甭浠亩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