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令一把揪住香火的衣領(lǐng),把他提溜過來,問:“這是什么奇怪?”
香火扭了兩下沒扭出來,生生的被那司令揪著,香火怕他扯爛衣領(lǐng),只得踮起腳,讓身子去跟著衣領(lǐng)子,邊掙扎邊說:“哎喲,衣領(lǐng)子,哎喲,衣領(lǐng)子,那不是奇怪,就是一口缸?!?/p>
那司令說:“缸上頂了個什么奇怪?”
香火說:“沒頂什么奇怪,就是一只碗罩?!?/p>
司令的人馬哄笑起來,司令也笑了笑,放開了香火的衣領(lǐng),說:“缸上頂碗罩,還不是奇怪?罩什么呢,難不成下面罩了一只老虎?”
大家又哄笑,有一個人嘲笑說:“罩只老鼠還差不多?!?/p>
那司令舉了棒要打這個碗罩,參謀長走上前來,擋住了胡司令。
香火這才看清了參謀長的面目,原來是認得的,隔壁村人氏,前一陣不干農(nóng)活跑到鄉(xiāng)里去了,原來是跟上胡司令了。他本名叫個孔萬虎,現(xiàn)在改名叫參謀長了。
他對著那口缸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發(fā)話說:“司令且慢,從前聽人說,和尚有金鐘罩,誰若是打著了金鐘罩,不光敲不爛它,自己的手臂會被震斷?!?/p>
那司令撇了撇嘴,顯然不相信這種說法,但他手里的棒卻掛了下來,可能對金鐘罩吃不透,多少有點懼怕,回頭對著香火大喝一聲道:“小和尚,這分明不是碗罩,到底是什么罩?”
香火見那司令滿臉殺氣,趕緊抱住頭說:“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和尚,我只是香火而已,你問大師傅吧,你問二師傅吧?!?/p>
二師傅正在后邊的茅坑蹲坑,他便秘,蹲了很長時間也沒有蹲出來,腿麻得不行了,猛地聽到前面院子里有人大喝一聲,二師傅一哆嗦,褲帶子掉糞坑里了。二師傅提著褲子,兩腿一瘸一拐出來了。
大家盯住二師傅這樣子,都覺得他有奇怪。參謀長說:“你為什么提著褲子?”
二師傅說:“我褲帶子掉在糞坑里了?!?/p>
那司令剛想上前,忽然又回頭看看參謀長。參謀長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是聽說過,有提褲功?!?/p>
司令一愣,問:“什么意思?”
參謀長說:“提著褲子跟你打?!?/p>
司令又一愣,問:“什么意思?”
參謀長說:“牛罷,提著褲子,就是不用手,不用手就能打倒你?!?/p>
香火朝著參謀長瞧了瞧,暗想道:“這參謀長倒像是和尚派到胡司令身邊去的奸細,專門在為和尚說話。其實和尚哪有這么厲害,我自打進了太平寺,就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練什么功,一天到晚就是坐在蒲團上念阿彌陀佛,掃把也拿不動,水也提不動,放屁都放不響?!?/p>
那司令看了看被二師傅提著的褲子,又看看二師傅的胖臉,就不去動他了。他真是個欺軟怕硬的司令,重又過來一把提了香火的衣領(lǐng),好像那衣領(lǐng)是專門用來讓他提的,他提起來那么順手,那臭嘴就頂在香火的鼻子跟前,問道:“他是你們的當家和尚嗎?”
香火如實交代說:“他是二師傅,當家和尚是大師傅?!?/p>
二師傅急得說:“他瞎說,他瞎說,沒有大師傅,我就是大師傅。”
胡司令不去治那謊話連篇的二師傅,卻朝著香火亂嚷道:“小和尚,把你的大和尚交出來,不交出來就把你的腦袋當菩薩腦袋敲!”
香火才不愿意用自己的腦袋去頂替菩薩的腦袋,把大師傅供出來,也沒什么了不起,本來就應該和尚管菩薩,要頂也應該讓和尚的腦袋去頂菩薩的腦袋。
香火一張嘴,就要供出大師傅,可忽然間膽又怯了,趕緊念叨幾句給自己壯膽:“大師傅,別怪我出賣你,你平時對我也不怎么樣,我偷喝一碗粥你還要念阿彌陀佛來咒我,我現(xiàn)在也顧不得你了,我自己的腦袋也要緊的,沒有腦袋就沒有命了,沒有命就是死人了,我不想當死人,我只好當叛徒了,可是當叛徒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