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向組織隱瞞自己的過錯了。老首長,你還記得十年前,在渡江戰(zhàn)役之前的大約一個月,你給我下了一道押解俘虜?shù)娜蝿?wù),對,就是那次……”葉旭一五一十地向章文琪講述著十年前發(fā)生的事。
隨著葉旭講述的深入,章文琪的臉色也越來越嚴(yán)峻了。
“現(xiàn)在王錦葵在修配廠勞改,組織上有什么需要調(diào)查的可以去詢問他?!比~旭講述完了十年前的事情后,就低下了頭,等待著章文琪的下文。
“我想問你兩個問題?!闭挛溺髟诔聊撕荛L一段時間后,終于開了腔,聲調(diào)不高,但是寒氣逼人,讓葉旭從心底里感覺到了恐懼:“你知道我們的黨最痛恨什么樣的行為?”
葉旭抬起頭,一臉的茫然。
“變節(jié)行為!”章文琪從牙縫里將“變節(jié)行為”四個字拖得很長,代替葉旭做了回答。
葉旭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章文琪會把“變節(jié)行為”這樣嚴(yán)厲字眼用在自己的身上,他知道,要是真的這樣的話,他這一輩子就算完結(jié)了。不,他不相信老首長會對自己這樣定性,他更愿意老首長說的是氣話,他睜大了眼睛,試圖從章文琪的眼光中找到肯定的答復(fù),但是,他失望了,他從章文琪的眼光中看到的只是陌生。
“你為什么要等了十年才向組織匯報?”
葉旭慚愧地又低下了頭,實際上,這也是讓他十年來一直在心里做著激烈斗爭的一個問題。十年來,他多次想向組織坦白這件事情,但是,他始終沒有勇氣這樣做,當(dāng)然,他也有僥幸的心理,除了父母,并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這次,如果不是又遇見王錦葵的話,他依然會將這件事情繼續(xù)隱瞞下去的,正因為如此,章文琪提起這個問題時,葉旭的心里才有了一種強(qiáng)烈的畏罪感。
“嘿嘿!”章文琪見葉旭沉默不語,不由地發(fā)出了一陣苦笑,“真是知人知面難知心,我章文琪真是糊涂!”
葉旭聽了章文琪的話,心里一陣寒冷,他知道章文琪原本一直對自己十分器重,現(xiàn)在,章文琪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表明已經(jīng)對自己極度地失望了,這種由愛轉(zhuǎn)到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半年前他也經(jīng)歷過,那次是他對劉大新,而今天卻變成了章文琪對自己。他理解此刻章文琪的心情:既對自己的行為無限痛恨,又對處理自己的行為左右為難。他抬起了頭,突然發(fā)現(xiàn)章文琪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憂傷,啊,章文琪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葉旭感到了些許欣慰,便動情地說道:“老首長,從一九四六年我到了部隊上就跟著你,算起來,到今天有十三年了,你對我一直很好,希望我有一個好前程,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全仰仗你的提攜,我從心底里感激你。老首長,對于我的處理,你就不要顧及我們以往的情面了,該怎樣處理,就怎樣處理。黨的方針和原則我懂,我向組織隱瞞了自己的重大過錯,是對組織的極大不忠,我愿意無條件地接受組織上給我的任何處罰?!?/p>
章文琪低垂下眼簾,思忖片刻,突然恢復(fù)了干練作風(fēng),操起電話,對著話筒吩咐道:“車隊張隊長嗎?把吉普車準(zhǔn)備好,我要去省里?!?/p>
聽了章文琪在電話里的布置,葉旭坐在椅子里有些忐忑不安,他站起身,支吾著對章文琪說道:“章場長,我……”
章文琪放下電話,說道:“你現(xiàn)在先回家去,把這件事情詳詳細(xì)細(xì)地寫出來,交給政治處的同志。在組織的處理決定沒有下來之前,你不要亂走,就在家里等待。具體對你如何處理,我做不了主,得由上級決定,你回去后,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負(fù)擔(dān),既然事情已經(jīng)出了,就應(yīng)該勇敢地去面對它。你說,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