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葉旭意料的,除他這個書記以外,其余四個人全都舉手表示贊同。他有些惱怒,憤憤地說道:“你們這是怎么了?人頭掉了,就再也長不起來了。不錯,溫家賢過去是特務,可他早就投降了,如果現(xiàn)在對他使用鎮(zhèn)壓手段,會在犯人中間造成什么影響?為什么我們就不能慎重一點呢?”
江立春說道:“葉旭同志,我認為你這種做法是右傾的表現(xiàn),鎮(zhèn)壓溫家賢和趙三新,就是要打擊犯人中間那種對抗改造的囂張氣焰?!?/p>
“我同意大隊長的觀點。”政工股長田大海指著不遠處被捆著的犯人,語氣顯得格外激動,“教導員,他們鬧事的時候,你不在場,沒見當時他們有多猖狂。如果他們手里有槍,那被殺的就是我們,他們是不會心軟的!”
“教導員,”副大隊長關東的話里含有規(guī)勸的意味,“你以前常對我們說,在對敵斗爭中要做到堅決有力。溫家賢是放下了槍,但是他骨子里是堅決地反對共產(chǎn)黨、反對政府的,今天的事件已經(jīng)把他的本性暴露無遺,這樣的反動分子不堅決地鏟除,只會混亂我們的改造秩序,教導員,我希望你能夠同意我們大家的意見。”
李明山朝會場看一眼,焦慮地說道:“教導員,你是支部書記,對于支部的意見你有最后的決定權,我們聽你的,現(xiàn)在人都等在那兒,我們再不盡快拿出決定,會出問題的?!?/p>
葉旭此時頭上溢出了點點汗珠,一半是由于身體虛弱,一半則是因為緊張,眼前的四人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他們從來對自己都是言聽計從,今天為什么這么一致反對自己?難道自己對敵斗爭不堅決?難道自己真的是右傾?不,決不是,他的眼光掃視著每一個人,從他們的臉上看到的都是焦慮和仇恨,這場面讓他感到很熟悉,他想起來了,以往他帶領他們每一次沖鋒之前,他就能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他不由得在心里嘆道:“我的同志,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了,我們是在建設國家,不是在打仗,你們不能再用戰(zhàn)爭的思維處理問題了。”他心里這樣想著,但是并沒有說出口來,他很明白,眼下他不可能說服他們,只能利用自己的權威制止他們,他清楚他們會無條件地服從自己,可這樣一來,就會加深他們對自己的不理解,何況,從目前的情況看,可以肯定全大隊的多數(shù)干部都是支持他們的,這……葉旭矛盾極了,忽然,他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摔倒在地昏厥過去。
“教導員!”
“教導員!”
江立春等人慌了神,抬起葉旭就往隊部窩棚里跑,江立春還朝不遠處的人喊:“快叫醫(yī)生?!?/p>
醫(yī)生很快到了,用聽診器聽聽,又為葉旭號號脈,站起身說道:“教導員身體太虛,又發(fā)著高燒,加上過度的疲勞,所以才昏厥過去。不過不要緊,我給他推一針葡萄糖,待會再掛兩瓶水,以后再督促他好好休息幾天,病就會好的?!?/p>
聽醫(yī)生這般說,江立春才放下心來,他對田大海說:“你留下來看護教導員,老李、老關,咱們趕緊走,去晚了會場怕真出亂子了?!?/p>
三人急匆匆朝會場趕,李明山問江立春:“大隊長,到底怎么處理溫家賢和趙三新?!?/p>
“槍斃!這兩個人決不能留?!苯⒋夯卮鸬姆浅詻Q。
“可教導員……”
“以后我會向他做出解釋?!闭f話間三人來到會場,會場下的犯人中一片交頭接耳聲,江立春走到犯人面前,右手一揮,大聲說道,“現(xiàn)在開會!”
會場立刻寂靜下來。江立春放開洪亮的聲音,將三隊發(fā)生的事情簡單講述一遍,然后,朝那些全副武裝的干部一招手,說道:“把那些反革命分子押上來!”
“走!”憤怒的三隊隊長孫云龍推著溫家賢第一個上來,緊接著,其他犯人也被推了上來。
江立春大聲說道:“我現(xiàn)在宣布,對反革命分子溫家賢和趙三新處以死刑,立刻執(zhí)行!”
四名干部上前,拖著二人就走,溫家賢拼命地掙扎,一路歇斯底里地狂呼:“打倒共產(chǎn)黨!打倒法西斯!三民主義萬歲!”
趙三新則癱軟無力,不停地告饒:“政府干部,我冤枉??!救命呀!不關我的事,都是溫家賢挑唆的呀!”其他被捆的犯人嚇得渾身戰(zhàn)栗,一個個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啪!啪!”兩聲沉悶的槍聲響起,全場犯人一片愕然。槍聲傳到隊部的窩棚,已經(jīng)蘇醒的葉旭漠然地看一眼床前的田大海,就閉上眼睛,陷入沉沉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