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他已經沒了。”

夏曉菊的話猶如一聲晴空霹靂，一下子將葉旭打進了痛苦的深淵。他兩眼呆滯，喃喃自語：“二哥，二哥怎么會呢？”

夏曉菊解釋道：“你們走后，葉遠彪那個狗崽子領著還鄉(xiāng)團來了，把你們家的房子燒了，又把你二哥抓起來，捆在村頭的那個大槐樹上，說是為了給他那個當漢奸的狗爹報仇，就將二哥，”夏曉菊語調中帶著悲傷和憤怒，“二哥他……死的真慘?！?/p>

葉旭緊攥著拳頭，關節(jié)發(fā)出“咯噠、咯噠”聲響，咬牙切齒地說道：“葉遠彪你這個狗日的，我要是抓到你，我……”

“去年春天，葉遠彪帶領保安團在龍湖蘆葦蕩圍剿楊鎮(zhèn)長的游擊隊時，被打死了?！?/p>

“媽的，便宜他了?！比~旭恨恨地罵了一句。

夏曉菊又說道：“葉叔、葉嬸這三年吃盡了苦。家里的東西都被燒完了，吃的，用的，都沒有。那兩年，楊鎮(zhèn)長的游擊隊的處境非常艱難，我在做交通，都沒有辦法幫葉叔、葉嬸的忙。因為你的關系，親戚們也不敢明里幫葉叔、葉嬸的忙，沒有辦法，葉叔、葉嬸曾經出去要了飯，唉！說起來，他們真是可憐?！?/p>

夏曉菊眼圈又紅了，“葉遠彪被打死后，加之局勢又不斷好轉，葉叔、葉嬸他們的處境才有所改觀。但是，直到去年十一月解放了，葉叔、葉嬸的生活才算真正穩(wěn)定?！毕臅跃罩钢謇镂ㄒ坏拇u瓦房，繼續(xù)說道，“土改中，村里一致同意將葉遠彪家那三間西屋分給葉叔、葉嬸住，現(xiàn)在，他們唯一惦記著的就是盼望著你能早日回來與他們團聚?！?/p>

夏曉菊說話的時候，葉旭盡管靜靜地站著，一聲不吭，但他的心里卻猶如刀絞針扎般萬分難受，他也想過父母和家人會受到他的牽連，但他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會給他們帶來這般災難性的后果，二哥死了，父母去要飯。

夏曉菊知道葉旭此刻的心情，她語調輕緩地說道：“葉旭，我這就去叫葉叔、葉嬸?！?/p>

葉旭的雙腿像灌滿了鉛，艱難地朝家挪著步，他是那么渴望著與父母相見，但是他又是那么害怕與父母相見，他好像欠著父母什么，心里有種羞愧難當?shù)母杏X。離家越近，這種感覺越強烈。這時，他非常熟悉的一個聲音強烈地震蕩著他：“三么子，你回來了！”

葉旭立住腳，她母親王蘭英伸著雙手趔趄著向他跑來，因為激動，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三么子，你想死我了?！彼龥_到葉旭面前，一把抱住葉旭，一時老淚縱橫，拍著葉旭的肩膀哭述道：“三么子，你還活著，嗚……葉遠彪讓人造謠，說你死了，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阕寢寢尶纯?，讓媽媽好好看看，葉遠彪做夢都想讓我們家人死絕，怎么可能呢？三么子，你回來了，就好了?！?/p>

葉旭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他的父親葉錦章站在一旁也抹著眼淚。

王蘭英繼續(xù)哭訴道：“三么子，你見不到二么子了，葉遠彪把他點了天燈，他死的好慘啰，我的兒啊，嗚……你知道嗎，他是被你害死的呀，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為什么非要把葉遠彪他爸槍斃啊……”

“夠了，你這個死老婆子，”葉錦章一把扯過王蘭英，虎著臉大聲申斥著，“老三做的有什么不對？葉禿子做的那叫什么事，那三個新四軍是怎么死的？什么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整個一條日本人的狗?！?/p>

夏曉菊在一旁勸著葉錦章：“葉叔，葉嬸絕沒有怨葉旭的意思，她是心里難受，你就讓她說吧。”

葉錦章說道：“說出這樣混賬話，真是越老越糊涂，還不回家給三兒做飯?！?/p>

王蘭英在葉錦章的埋怨聲中抹著眼淚去柴房做飯。

這當兒，葉旭回村的消息很快在小葉村傳開，人們紛紛向葉旭家涌去。

2

夜幕中的楊柳鎮(zhèn)，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