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斌與一個犯人一個病房,兩個人關了門之后都默默不語,誰都沒想到非典的陰影居然離自己如此之近,居然盤旋到自己的頭上。當兩人從窗戶里看到穿的就似太空人一樣的防疫人員來了之后,心情如結(jié)冰一樣的冷,對死亡的恐懼油然而生。
戴斌默默的等待著,直到防疫人員進門對房間消毒,給他們量體溫的時候,戴斌才恍然醒悟,趕緊詢問情況,可是,防疫人員并不能給他們什么好消息,只是寬慰他們,只要專家組來鑒定不是疑似病例就可以解除隔離了。
但事情并沒有向好的方向發(fā)展,直到晚上十一點,專家組似乎什么時候能到?jīng)]有個準信,需要鑒定的病例比較多,專家組現(xiàn)在似乎還在哪個縣里,而從門外醫(yī)生告知的信息中,這個病犯的高燒依舊沒退,病情仍在加重,而醫(yī)院也只能按照普通的肺炎進行醫(yī)治。
當生命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對每個人都是一種重壓,那個與戴斌在一起的犯人終于承受不住了,哭了起來。他還有一年多就出獄了,他不能承受,馬上就要迎來自由,卻倒霉的遇上這種事情,甚至會威脅到生命,一邊哭,一邊大罵著,就像在無邊的黑夜里,向著一盞燈光行走的人,而即將觸碰到的時候,突然這盞燈被無情的熄滅了。
戴斌沒有哭,他在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中思考,在這種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他想起了很多事,那就是萬一真是非典的話,自己還有哪些事情要做。非典一定程度上意味著死亡,而自己還有哪些事情要處理呢?他想到兒子,想到林燕妮,想到薛小云,想到老家的哥哥和姐姐,想到自己尚未處理的一些事情,他感覺自己似乎在打遺書的腹稿了。
夜里,戴斌無法入睡,這一刻,他想見兒子,想見所有那些自己還掛念的人。
等待專家組的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監(jiān)獄長幾乎每隔一個小時都打一個電話給縣里的非典防控指揮部,但答案都是讓他耐心地等,他感覺自己毫無用力之處,盡管他不斷地在電話里強調(diào)監(jiān)獄的特殊性,但是電話那頭也表示無能為力。全市總共才組成了兩個專家組,而各地不斷報上來有病例需要鑒定,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里,誰也不敢擅自確認哪個病例不是非典,包括那些有多年臨床經(jīng)驗的呼吸科醫(yī)生,而每一級政府都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對這些病例的處置是慎之又慎,一旦忽視一個潛在的傳染源,那是誰也背負不了的責任。專家組每到一處排除一個病例都需要時間,自然沒有那么快。
那個病犯的病情絲毫沒有什么好轉(zhuǎn),高燒依舊不退,這種狀況讓隔離在醫(yī)院里的人很不安,即使自己的嗓子癢了也不敢咳嗽一聲,強制著讓自己忍住,既是怕別人誤會自己,也是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能忍住,只是嗓子癢,肺沒事的。
傍晚的時候,專家組仍然沒有來,戴斌同房的那個犯人已經(jīng)吃不下飯了,人整個癡癡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言不發(fā)。戴斌偶爾走到窗口,看到外面有人,便問問病人的情況,但總沒有好的消息,連路過的肖院長的話語也消沉了許多,見到這情況,戴斌心里冷了一大截。
天黑入夜了,監(jiān)獄里沉寂的有些 人,長這么大,戴斌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一種被恐懼和絕望摻雜在一起感覺。人在此時顯得是如此孱弱不堪,病毒的威脅近似于無形,比有形的威脅更有一種壓迫力,讓戴斌產(chǎn)生一種對生命的依戀,這一刻他想到很多,甚至在腦海里如電影畫面一樣回想著他的一生,一個個本已模糊的身影又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