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恢復(fù)以后，我首先想到開批斗會的事，死不了，還要參加一條街的批斗會，心中一驚，又昏過去了。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我再次恢復(fù)知覺，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被人救了，真的沒有死，這時左臂一陣劇烈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醒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到有人在身旁，我這才用力睜開眼睛，潔白的墻壁，晃動的人影，對了！我是躺在醫(yī)院里，明白自己的處境后，我又閉上了眼睛，這樣可以節(jié)省點力氣?？墒?，我的腦子一點也沒有休息，是誰救了我呢？我的心情很復(fù)雜，求生的欲望要我接受治療，可是，未來生活的艱辛，使我覺得生不如死、心灰意冷，決定拒絕就醫(yī)！雖然我沒有能力再自殺一次，但我還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喊道：“讓我去死吧！”

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說：“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你這一個大活人呢？有什么心事病好了再說，世上哪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我用力把頭歪過去，這才看清坐在我的病床邊勸我的人，原來是我們隊里一個經(jīng)常和我一起挨斗的右派分子，我麻木地看她一眼，也許是同病相憐，她的話對我才最有說服力，假若是造反派，我的反應(yīng)一定不是這樣，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老巖呀！你知道走這條道的性質(zhì)嗎？是自絕于革命，自絕于黨，這說明你頭腦中的錯誤思想很嚴(yán)重，你太頑固了，不好好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行嗎？貧下中農(nóng)是最覺悟、最革命的，生活苦點累點你就這樣，是非常危險的?！?/p>

聽著她的話，我那血管中不多的血液直往上涌，心想：“你不也一樣挨批斗嗎？今天裝什么大蔥！”剛要發(fā)作，睜眼一看，兩個紅衛(wèi)兵扎著鮮紅的袖標(biāo)，不知何時站在我的床前，四只眼睛盯著半死不活的我。

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