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人毀壞了大理石街道，并將大理石平板用來建筑羊圈。金碧輝煌的梁柱被船舶載來，被公牛拖拽著，被毀壞后又被插入平地，作為華麗廟宇墻體的支撐。公共噴泉干涸了的低洼處，有鳥兒筑巢其間。野蠻人搭起他們的帳篷，用他們的手舀水喝。對他們來說這就夠了。這就是他們來這里的原因。

“在安提俄克被破壞的水渠里，流淌著以弗斯、米利都、帕加馬，以及其他為之自豪的小亞細(xì)亞城市陷落的歷史。它們曾閃耀在這個世界偉大的名字之中?！?/p>

我說，“誰是那些野蠻人？”

船長說，“是你，是土耳其人毀掉了安提俄克的水渠?！?/p>

我很憤怒。我說，“土耳其人不是野蠻人?！?/p>

他敏銳地看著我?！翱傆幸蛔鞘?。總有一種文明?？傆幸粋€帶鎬的野蠻人。有時你就是這座城市，有時你就是這種文明，但要成為這座城市，成為這種文明，你首先得帶上一把鎬，破壞你所憎恨的，你所憎恨的便是你所不理解的。

“安提俄克曾是一座商業(yè)之城，一座優(yōu)雅之城，一座休閑之城，一座嚴(yán)謹(jǐn)之城，一座理想之城。生活其間的居民穿著綾羅綢緞的時候，我們土耳其人還在縫補(bǔ)羊皮。他們的圖書館和寺廟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而現(xiàn)在，土耳其比威尼斯還要富裕，安拉的貿(mào)易遍布全世界。我們讓孩子拿著紅寶石玩耍，宮殿的百葉窗上掛著黃金?！?/p>

“我們是不可戰(zhàn)勝的。”我說。

“你真的這樣認(rèn)為？”他說，“三百年后，土耳其人可能會再次回歸到他們的羊群之間?！?/p>

“不可能！”我尖叫道，“如果真像你所說，沒有什么是存在的，那就沒有一個像未來一樣的地方了?！保ㄎ液芨吲d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話。）

船長笑了，憐愛地踢了我一腳?！皶形磥淼摹Ｎ覀儓孕盼覀兊姆乾F(xiàn)實(shí)，我們不會放棄未來?！?/p>

我沉默了。船長的那一腳已將我驅(qū)趕，屬于我的非現(xiàn)實(shí)開始向我壓來。我渴望給自己搔一下癢。

“阿里，生活便是賜福，而死亡則是一次機(jī)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