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南像個跟班一樣默默走在他后面，偶爾景昔會轉(zhuǎn)頭看一下她與自己的距離，盡量不會拉得太遠。

兩個人走路的距離其實不遠不近，論同學(xué)的身份而言，少了些隨意的八卦聊天，與名義上的“兄妹”來講，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下課后學(xué)生基本都挎著書包回家了，除了高三正在教室里上晚自習(xí)的學(xué)生外。學(xué)校里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走著，大多是剛做完值日，或者有事拖延到了現(xiàn)在正捂著餓到發(fā)癟的肚子急匆匆地往校門方向趕。

林向南感覺到有人影在她身旁的不遠處，也就是在五米左右的距離閃了過去，待她用最快的速度去看時已經(jīng)撲了空。應(yīng)該是正好躲到左邊樓的后拐角了。

是個女生。

注視她和景昔的目光太過于尖銳而直白，讓林向南確定這一定不是自己敏感過度。

“怎么了？”看林向南停下腳步一直扭著頭，景昔也站了下來。

回過神，連忙解釋說：“沒事，快走吧?！?/p>

——男生都是粗線條。

沒理由莫名其妙地跟過去一探究竟，可是是誰呢？剛才很強烈地感覺到目光不善。自己到這個學(xué)校只有一天，沒有人會這樣暗中偷偷觀察她的。那么那個女生注意的人，難道是景昔？

“欸?！鼻胺胶鋈幌肫鹗裁此频恼Z氣。

“怎么了？”林向南這次反應(yīng)迅速地接過話。

從儲備室的門口看，銀色柵欄似的拉門里面沒有一點光線，天色黑得連月光都被掩埋起來，景昔這才記起原來老師今天晚上會有聚餐，早就下班了。

男生聳聳肩：“明天再來吧?！?/p>

林向南也意識到了儲備室沒有人，只是有些迷茫：“那明天上學(xué)，會被扣分的吧？”

“沒事，你明天和我一起上學(xué)就沒事了?！崩@口令一樣用了兩個“沒事”來安撫女生。

“你認(rèn)識學(xué)生會的學(xué)生嗎？”還是拋出好奇的問題。

“我就是學(xué)生會的。”

景昔在她的身邊側(cè)著走過，忽略掉了女生略微驚訝又馬上歸于平常的表情，沒有抬眼，語氣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回家吧。”

林向南在暗黃的壁燈下看著男生線條好看的背影，因為在走路，地上的影子也隨著他輕微地晃動拉長，變得柔軟溫柔起來。

她用手把滑落在眼前的劉海兒掖在耳后，低著頭跟了上去。

卻不想男生忽然停住腳步，她沒來得及站穩(wěn)，在聞到淡淡的清香后，腦袋很結(jié)實地撞到了景昔骨骼突出的脊背上，發(fā)覺后馬上尷尬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們來到儲備室到準(zhǔn)備離開的這段過程像是被肢解了的畫面，兩個表情木訥的演員，在一個走廊里反復(fù)演著尋常片段，導(dǎo)演一直喊著“卡”。觀眾在看樣片時感覺應(yīng)是簡單得一帶而過的鏡頭，可是當(dāng)事人在拍攝時被多次喊停后卻煩躁地覺得太過漫長。

景昔沒有回頭也知道女生的眼神里肯定閃爍著“怎么回事”這樣的不解。

“他們今天出差回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到家了。”

安靜的聲音下是玻璃碎掉從空中摔落在地的刺耳聲響。

林向南猝不及防地感覺到血管里的神經(jīng)在一下一下地沖擊。其實在北城的幾天，她沒看到楊芝芝反而松了口氣。

并沒有電視上演的那樣，多年未見的母女迫不及待地相見后依然如昨天親熱般激動得淚流滿面。

事實上，真正相見，會因為多年沒有相伴在身邊，又有血脈相連這樣的特殊情感在，尷尬得不知怎么應(yīng)對吧。

是自己最親近的母親，同時也是形同路人的陌生人。還可能是會燃起心里恨意火苗的好奇的人。

“我知道了?！?/p>

“輝叔開車去接的他們，所以今天我?guī)慊厝グ?。”聽似商量的口吻，可也讓對方?jīng)]拒絕的理由。

“好吧。”她點頭，小聲說。心臟的某一處落空。

兩個一高一低的身影前后合并到一起，林向南瞇著眼睛，所有事物都開始泛著模糊的光圈。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