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往我這邊看了看,卻沒有走過來。
船靠了岸,我又把尸體背上,順著跳板,走到江邊的沙灘上。王八等我走上渡口邊的馬路了,才追上我,和我一道走著。
“果然是有問題,”王八對我說道,“剛才輪機長對我說了,就在前天,南津關(guān)的一個治水的師父找到他,對他說,這幾天若是船出事,肯定是船上有死人,要他把死人給扣下。再交給長航。”
“那他怎么會聽你的日弄(宜昌方言:糊弄、哄騙),”我想起來王八對水手做的手勢,“你對他們說了什么?”
“川江上自古就有很多治水的高手,跑船的一輩子在水上,難保遇到意外。所以跑船的人都很尊敬治水師父?!?/p>
“你怎么會治水呢?”我剛說出口就知道自己錯了。
王八不會治水,那是肯定的,但是趙一二絕對是治水的高手。王八剛才的手勢,肯定是表明治水人身份的方式。趙一二在治水人中的輩分一定很高。手勢一做,讓輪機長都服服帖帖,連南津關(guān)的那個治水師父說的話都不理會。
“我都說了,船沒事的,那個南津關(guān)的師父,只是叫輪機長把尸體扣下,而不是扔到河里?!?/p>
“那個南津關(guān)的師父,是跟趙先生有仇嗎?還是……”我說到這里,心里膽寒。王八說過,他不該這么不順的,這么多周折,肯定有原因。
這尸體不好趕。
我不想去思考這么兇惡的問題,反正都這樣了,多想也無益。倒是對王八學(xué)藝很好奇,王八還真是好學(xué),才跟著趙一二幾天啊,都學(xué)了這么多本事。
看著王八滿臉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我無來由地怨氣上升。
“該你背了!”我喊道。
我和王八在朱市街找了個很破爛的小旅社,守店的小姑娘看著電視,里面正放著綜藝節(jié)目。王八給了錢,小姑娘丟了串鑰匙在吧臺上,眼睛都沒瞟一眼我和尸體。
“要不要開水?”我走到樓梯一半了,小姑娘才喊。
“不要?!蓖醢苏f道。
小姑娘不說話了,我們上樓她才問,就是想等著我們說不要。
進了房間,王八把尸體放倒,側(cè)躺,面朝著墻。拿了個毛巾把尸體的額頭包住,里面塞了個符帖。我不知道他這么做到底是什么道理。但至少這樣看來,尸體更像個病人。
看著王八熟稔地做著這些動作,我忽然預(yù)感到,我和王八的距離,會越來越遠。他在我的眼中,已經(jīng)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人了。
我不愿意再想了,一夜沒睡,又是背又是扛的,又困又累。我踢了鞋子,把骯臟的被子往身上一蓋,懶腰還沒伸一個,就睡著了。
王八,不,應(yīng)該是王抱陽,揮舞著一個長劍,劍鋒所到,厲鬼們紛紛魂飛魄散,沒有被劍鋒砍到的鬼魂都向王抱陽跪下。天際混沌,鬼哭的聲音連綿不絕,慘烈無比。
王抱陽的道袍在陰風(fēng)陣陣中飄起。胸前一朵牡丹燦爛開放,綠色的牡丹。無數(shù)鬼魂都向王抱陽乞求,捧上內(nèi)臟向他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