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腳踩在一具尸體上。那尸體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不是尖叫，我勸說自己，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只是尸體食道里沒有消化的事物腐爛發(fā)出的氣體被我踩出來了。我安慰我自己，別擔(dān)心，這個有客觀的解釋的。

可是我不管怎么樣努力壓制內(nèi)心的恐怖，我仍舊害怕至極，我往前面一個活動病床上又跳過去，故意跳偏了點，就是不想踩到上面的尸體。可是我沒站穩(wěn)，從上面摔到地上。

下面發(fā)生的事情，我就無法解釋了，我無法用任何理由為自己解釋、安慰自己了。

因為我的手在掙扎中，扯住床單不停地拉扯（我現(xiàn)在手在扯著胡亂掙扎，但當(dāng)時我自己不知道），上面的尸體一下又一下地從病床上往床邊挪動，然后翻過身，狠狠地撲到我身上。

尸體的手臂本來是橫著交叉在胸前，掉下來的時候突然卻伸開了。在我的視角看來，就是一個回魂的尸體，伸開雙臂，撲向躺在地上的我，要把我死死抱住。

我狂叫：“王八，救命……”

我把身上的尸體狠狠掀開，站起來，拼命地往甬道盡頭跑去，邊跑邊喊著：“王八，王八，你到底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

我嘭地撞開了甬道盡頭的門，那扇門后要是有王八，媽的，我要打這個狗日的，我喊了他這么多聲，他為什么就不回答我。

當(dāng)然沒人會回答我，因為王八不在里面。

這只是火葬場停尸的大廳，里面胡亂停放著等待火化的尸體，至少有七八具。一盞昏黃的燈在屋頂亮著。

沒有王八，這里沒有王八。

我還以為自己沒仔細看，往里面走了幾步，又看了一遍，只有死人，沒有王八。他在搗什么鬼？我心生憤恨。王八，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哪怕一秒鐘。于是馬上轉(zhuǎn)身，往回跑。

我走不了。

停尸大廳的門口站了一個人，就在我剛才進來的那個地方。就在我面前，可是這個人不是王八。

是附屬醫(yī)院我們?nèi)タ吹哪莻€摔死的年輕人。

那個摔死的年輕人現(xiàn)在幾近赤裸，身上只有一條短褲。皮膚到處都是潰爛的，留著膿血。那個詐尸的年輕人一只手臂對著我抬起來，眼睛看著我。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在對我說：“背我……背我……”那個年輕人的手臂上纏繞著一條蛇，蛇頭正對著我吐著信子。和我前幾天的夢境一模一樣。

我聽到了一聲慘烈的呼喊，在空曠的大廳里回繞，久久不散。隔了好一會兒我才發(fā)現(xiàn)，這聲慘叫發(fā)自于我自己的喉嚨。

我連忙往后退了幾步，身子撞到一個活動床上，推不動了。我嚇得呆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死人能站起來。以前草帽人附身的時候，最多也就是看見縹緲虛無的鬼魂而已，和現(xiàn)在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過我發(fā)現(xiàn)那個死掉的年輕人移動得很慢。倒是那個青蛇標(biāo)在他身上躥上躥下地飛快移動。突然，那條蛇被尸體身后的一只手給捏住，提了起來。一個老頭子從尸體身后冒出來，板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