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瞧瞧我們這個家里,孩子們怎么都七零八落起來?!鳖櫡议L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兒大不由娘啊,都自己有了自己的主意。”
“我現(xiàn)在也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就別跟著瞎操心了,讓他們自己去過吧,我們的生活里不也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其實都正常?!鳖櫡颊f,“你還記得梅葆說過的話嗎?現(xiàn)在是兒媳和婆婆的美好時代,因為我們一方是獨立自信,一方是獨立從容,誰也不啃誰?!?/p>
提起董梅葆,顧芬又陷入了沉思。她是做到了獨立自信,這半年多承擔(dān)著家庭的大部分責(zé)任,可從沒聽她叫苦和抱怨,那小日子依舊過得井井有條,不僅自己每天光鮮亮麗,丈夫和孩子也都被她收拾得體面漂亮。小兒子的幸福,顧芬是看在眼里的,楊光也因此長大了很多,雖說工作還沒敲定,但經(jīng)常去上課充電看書學(xué)習(xí),早不再是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自己好像獨立了卻沒完全從容起來,還在耿耿于懷那點舊事不肯放下,以至于這個春節(jié)也沒跟丈夫回去看過他的父母,自己的公婆。
此刻,楊光和董梅葆正漫步在西子湖畔。冬日的杭州籠罩在一派江南的蒙蒙煙雨中,卻并不冷,無風(fēng),雨只是靜靜地下,多了些水墨般的韻味。斷橋邊,楊光撐著傘攬著梅葆的腰看著風(fēng)景,湖中依舊有幾只輕舟緩緩駛過,不知道那里可有白娘子與許仙?
遠(yuǎn)處的蘇堤隱約可見,綠樹依舊蔥蔥,傘花成雙成對。雷峰塔沒有夕照,卻有薄霧漫起,可是那青蛇駕云而來?湖中雖已是殘荷一片,卻留下了傲然的風(fēng)骨,讓人體會到花開那時的無限風(fēng)情……晚上,梅葆的爸媽在西湖邊的一家老字號餐館里請一家人吃飯。自從小女兒結(jié)婚后,董延年家里人這還是第一次聚齊。兩個女兒,兩個女婿,兩個外孫,兩個老人。西湖醋魚、叫花雞、東坡肉、老鴨湯等南方特色美食擺了滿滿一桌子,讓楊光大飽口福。來杭州兩天了,南方的春節(jié)和北方不同,是一種低調(diào)的喜慶,梅葆家里的氣氛和自己家完全不一樣,是一種和睦的默契。
可假期還沒結(jié)束,楊光家里就出事了。半夜電話響起,楊光他們被告知,外公忽然病危。董梅葆把孩子暫時托給父母照看,自己則和楊光乘第二天最早一班飛機(jī)回了北京,可當(dāng)他們倆匆匆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外公已經(jīng)在當(dāng)天駕鶴西去了。
舅舅和姨夫在商量著葬禮的事情,婆婆顧芬因為過度傷心哭啞了嗓子,說話都吃力。楊毅和吳昊也相繼趕回了家,一家老小誰也沒想到外公會走得那么突然,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姨紅腫著眼睛跟孩子們嘮叨,說是外公吃晚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和平常一樣坐在電視機(jī)旁邊看新聞,到了快睡覺的時間扶他起來洗漱,外公突然就倒了下去。于是大家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可送到醫(yī)院他也沒有再醒過來。
那幾天,家里來來往往吊唁的人不斷,大家各有各的事情都忙成一團(tuán),林清也過來幫董梅葆做了很多雜事。傷感的氣氛一直籠罩著家里的每個人,有時候做好的飯菜都沒人有心情多動幾筷子。婆婆顧芬更是迅速地憔悴下去,父親一直就是這個大家庭的主心骨,也是她最崇拜的人,如今他走了,顧芬?guī)捉罎ⅲ€是硬撐著操持父親的后事。
在八寶山殯儀館做最后的告別時,婆婆終是支持不住,中途兩次昏厥??尚堰^來還是不愿去休息,一直跟著去了墓地,直到看著父親和母親合葬入土為安后,她又一次癱倒在丈夫的懷里。
接下來的日子,婆婆就像變了個人,不愿動也不想吃,常常一天也不說一句話。楊光天天都上樓去陪老媽,梅葆也是一下班就去照顧,可也沒見婆婆有什么好轉(zhuǎn),她的頭發(fā)也在那段時間里忽然白了許多。
北京的初春還是寒氣逼人,都是三月下旬了,可樹不綠,花不開,讓人的心情更加陰郁。
看著婆婆總這樣終歸是不行的,董梅葆、楊光和楊天林商量著該想想什么辦法,幫著她盡快走出喪父之痛,畢竟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