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闕驚變(4)

帝王業(yè) 作者:寐語者


 

我掀起車簾,回望身后城頭,但見燈火通明,隱約可見兵士巡邏往來。

去往行館的路上,街市景象依稀與往日無異,我卻越發(fā)察覺到隱隱的異樣,仿佛平靜水面之下,正有著詭異的暗流。吳謙帶來的儀仗親衛(wèi)不過百余人,自馬車踏上去往城中的官道,吳謙又急召了大隊軍士趕來,聲稱城中人多雜亂,務(wù)必嚴密保護我的安全。

此話看似合情合理,卻令我越發(fā)篤定有異——以暉州守軍一貫的松懈,若是事先毫無準備,絕不可能這么快招之即來。看這甲胄嚴整之態(tài),分明是早已整裝候命。吳謙之前刻意讓宋懷恩與眾人先往驛站,分明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眼見此計不成,又再調(diào)集人馬趕來,只怕此時的行館也已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只待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

我握緊了拳,心中突突急跳,冷汗遍體。

往日哥哥總說我機變狡黠,不負名中這個“儇”字,可真到了這一刻,卻越急越是茫然,恨不能將全部心思立時掏盡。眼下敵眾我寡,吳謙嚴陣以待,我們已盡落了下風(fēng)……

昔日在禁苑獵兔,曾見悍勇狡猾的兔子假死以麻痹獵鷹。趁獵鷹不備之際,猝然發(fā)難,猛力蹬踢,往往將毫無防備的獵鷹蹬傷,趁機脫逃。父親說,以弱勝強,以少搏眾,無外乎險勝一途。

制勝之機,便在一瞬間,獲之則生,失之則亡。

隔了車簾,外面燈火漸漸繁多,已經(jīng)接近城中市井繁華之地,沿路百姓不明就里,乍見馬車煊赫,儀仗如云,非但不知回避,反而涌上道旁爭睹。此時正是暉州入夜最熱鬧的時分,城中街市酒坊,已是人群熙攘……我驀地一震,眼前似有驚電閃過!

若要逃逸隱蔽,自然是往人群中去最容易。

這念頭甫一浮出,我亦驚住。

馬蹄愈急,聲聲敲打在心頭,冷汗不覺透衣而出。

這已是我所能想到唯一的生機了,縱然代價慘烈,也再無選擇。

“停下!”隔著車簾,突然傳來玉秀脆生生的聲音,叫停了馬車。

我心頭一緊,卻聽她揚聲道:“王妃忽覺不適,馬車暫緩前行?!?/p>

這丫頭搞什么鬼,我蹙眉探身而起,卻見她半挑了垂簾,伶俐地探身進來,一面向我眨眼,一面大聲說道:“王妃您覺得怎樣,可要緊嗎?”

我立即會意,揚聲道:“我有些頭疼,叫馬車緩一緩?!?/p>

“宋將軍叫我傳話……”玉秀急急壓低聲音,放下一半垂簾,側(cè)身擋住外頭,“稍后人多之處,見機突圍,不必驚慌。”

他竟與我想到了一處!聞言我驟驚又喜,心中怦怦急跳,越發(fā)揪緊。

“告訴宋將軍,不可硬拼,突圍為上,但留得一線生機,再圖制勝?!蔽艺骂i間血玉,緊緊扣在玉秀掌心,以飛快的語速對她附耳說道,“暉州南郊攬月莊,是叔父昔日蓄養(yǎng)暗人之所,如無變故,可執(zhí)此物前往,上有王氏徽記……”

外面?zhèn)鱽韰侵t焦急的探問,宋懷恩也隨之來到馬車前。

我將玉秀一推,咬牙道:“千萬小心,不可令吳謙起疑!”

玉秀尖削臉龐略見蒼白,神色卻還鎮(zhèn)定,默然一點頭,便自轉(zhuǎn)身而去,垂簾重又掩下。

我瞧不見外頭諸人的反應(yīng),只聽她脆稚聲音,平穩(wěn)如常道:“王妃并無大恙,只是路上乏了,吩咐馬車盡快到達行館,這便啟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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