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被王八拿來當炮灰,心里還是非常不痛快,還是對著王八開罵:“就知道你找我沒好事。虧老子把你當兄弟……”
王八卻不回嘴了,我怒氣正旺,管他回不回嘴,正想踢他幾腳??煽匆娡醢诉€是不動,眼睛直勾勾望著那女孩。
女孩已經(jīng)站起來了。她的個子很矮,十二三歲的小孩不會只有一米出頭。
女孩正把我死死地盯著,只用一只眼睛。因為她另外一只眼睛根本就睜不開。我看著她兩只眼睛中間鼻梁上方大片的空白,隱隱透出青印,驀地想通了一件事情。
“她是腦癱,王八,她是腦癱。根本就是個沒有思維能力的腦癱!”
還沒等王八說話。女孩的嘴張開了,張得好大,我還在想,如果我的嘴張這么大,下巴肯定要脫臼。
女孩的扁桃體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女孩舌下的另一小片小舌頭。
“她還是個夾舌頭。”王八也看見了,驚呼道。
女孩面無表情,但是一個聲音直直地從她喉嚨里發(fā)出來:
“呵、呵……”
沒有任何開心或悲傷的情緒在聲音里,就是干燥單調(diào)的“呵呵”聲音重復。
我和王八嚇壞了。王八從身上拿了個玉出來,這玉聽說是從云南買的,還開了光的。王八把玉遞給我。我連忙奪了過來。
女孩突然變了聲音。
“咦啊、呀……”尖叫起來。
哎呀,這是個什么聲音,我覺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貫穿。
女孩繼續(xù)尖叫,但還是那種沒有任何情緒的尖叫,卻比任何普通的歡呼、驚訝、痛苦的尖叫要詭異百倍。聽得我渾身顫抖。
我和王八實在是沒任何膽量繼續(xù)待在屋內(nèi)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門,頭也不回飛快地向山下跑去。
第二日,我和王八、老田一早到了鋼球廠秦四海家。這次算準了時間,確定老秦在家。老田在筒子樓樓道里站立很久,不知是擔憂兒子,還是想起了從前在這簡陋宿舍里生活的日子。老田愣了一會兒,敲了敲門。
老秦開了門,見是老田,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把身子一側(cè),讓我們進去。屋里很簡陋,還是20世紀90年代前期的簡單擺設。老秦家的日子不好過,五屜柜上擺著亡妻的照片,屋里冷冷清清的。
“我上次來,是嫂子去世。”老田看到了照片,說道。
“是啊,搬走了幾年,還回來趕情?!崩锨卣f得很簡短。
“當年我們幾個知情一起從宜都鄉(xiāng)下返城,又一起到這廠里當工人。住都要住一起,非要這個套間當單身宿舍?!?/p>
“是啊,要不是我結(jié)婚,你還不得搬。不過跟沒搬一樣,把隔壁的房子給要下來了?!?/p>
“那幾個大學生還不服氣,是你要打他們,他們才老實給我騰位子?!?/p>
兩個人嘮嘮叨叨地敘了會兒舊,言談感傷,然后兩人抽著悶煙,互相不做聲了。大家都清楚對方心里在想什么,但礙于幾十年的交情,一時無話。
暴風雨前總是要安靜會兒的,最終還是老田撕破了那層薄薄的虛偽。
“你養(yǎng)兒子,我也是養(yǎng)兒子。”
“別這么說,這么說,好像龍龍的事跟我有關(guān)一樣?!?/p>
“難道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