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沒有說謊!”
“那一定就是你說謊!”
“我也沒有!”此刻,獨孤無痕的眼中也形成了一面大海,唯一的白帆就是書桌對面的白衣女子,猶如大海之中雪白的浪花。
“算了!”南諾紫擺擺手,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為什么會在這里?”
“叫我獨孤無痕吧!我是個作家,我來這里是為了寫小說。請問你跟這棟別墅的主人有關系嗎?”
“我不告訴你!除非——你聽我的話!你當真了吧!哈哈!你好像很害羞!我跟你開玩笑的!哈哈!你是作家?。∥蚁矚g作家,這上面的書我全看過,你寫的是什么,我能看嗎?”南諾紫一開口,手就會動起來,好像永遠也停止不下來。
“當然可以!等我完成以后,第一個就給你看!”
“不!我現(xiàn)在就要看!”
“現(xiàn)在還不行!”
“誰說不行了?”南諾紫似乎料事如神,似乎早就知道獨孤無痕寫的稿件在哪里,隨手拿起那塊鎮(zhèn)石,放到旁邊,抓起書桌上的一疊稿件,正是昨晚獨孤無痕完成的部分?!熬瓦@些嗎?我看過了,老實說寫得不怎么樣!你得再狠一點,這個——這個——”她的手指頭在耳朵周圍畫著圓圈,“你得讓里面有人死去,你是作家嘛,你有權(quán)利決定筆下人物的命運。你想讓他們活就讓他們活,想讓他們死就讓他們死,這是一個作家唯一擁有的自由,你可得好好地利用。對于一部沒有人死的小說,我從來都無法閱讀下去的?!?/p>
見獨孤無痕毫無反應,南諾紫放下手中的稿子,一拍巴掌,大聲笑著跌進椅子中,說:“對不起,我忘記了,你也有你的自由,想怎么寫就怎么寫。你說你叫獨孤無痕?獨孤無痕——獨孤無痕——怎么像武俠小說中的名字呢?你說,你的前世會不會就是個武林劍客,三尺長劍走江湖,殺人不留痕?”
“恐怕是你武俠小說看多了!”
“胡說!古龍筆下的江湖比現(xiàn)實生活更逼真,古龍所創(chuàng)江湖中的人,也比現(xiàn)實中的人更真實、更持久?!?/p>
“江湖并不存在。江湖只屬于個人,屬于創(chuàng)造他的作者?!?/p>
“你呢?你有你的江湖嗎?有?沒有?你是否屬于別人的江湖?”
“我不知道?!睂τ谀现Z紫的問題,獨孤無痕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直到現(xiàn)在,獨孤無痕一直未曾思考過,這個自稱南諾紫的女子到底是如何進到別墅的,她跟這棟別墅有何關系,從哪里來?
就在南諾紫對他的連番追問下,獨孤無痕逐漸意識到,她身上有一種難言的神秘和非人的氣息。
她的頭發(fā)又長又直又黑,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然飄起,她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閃著誘人的光芒,讓人難以抵擋。
“是不知道,還是不愿意回答?”南諾紫依然緊追不舍。
“真不知道?!豹毠聼o痕有些不耐煩地說,轉(zhuǎn)向窗戶,一絲陽光從窗簾縫隙中鉆了進來,“你到底是誰——”
“我得走了!”話音剛落,南諾紫人已不在。
獨孤無痕只聽到一陣像狗跑過的聲音,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的呼吸聲了。
七
獨孤無痕當即想到,遇著鬼了??墒谴蟀滋炷膩淼墓??也許是在做白日夢?
他起身繞過書桌,坐到黑皮椅子中,卻真切地感覺到了有人剛剛坐過留下的體溫。
獨孤無痕更加懷疑自己現(xiàn)在不是醒著的,而是還處在夢中。
他將雙手放在書桌上,盯著桌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
半小時后,獨孤無痕突然一驚,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睡著了,隨即在內(nèi)心說,還真是在做夢!
趕緊拿過稿紙,接著往下寫。
可是憋了半天,他仍未寫出一個字。南諾紫三個字和這三個字所代表的人物,慢慢鉆進了他的大腦。南諾紫就小說講的那些話,重又在他腦子里響起。就算是夢,可夢中的南諾紫說得非常有道理。獨孤無痕甚至在想,是否將構(gòu)思八年之久的《兩個世界》徹底推翻,重新構(gòu)思。
這天獨孤無痕未寫出一個字,除開走神,就是閱讀。
他隨意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西線無戰(zhàn)事》,閱讀起來。他被小說深深地吸引住了。
獨孤無痕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從未看到過如此震撼人心的戰(zhàn)爭小說,無論是列夫·托爾斯泰的《戰(zhàn)爭與和平》,還是斯蒂芬·克萊恩的《紅色英勇勛章》,還是海明威的《戰(zhàn)地春夢》,還是諾曼·梅勒的《死者和裸者》,都無法與之相比,都缺少一種現(xiàn)場感。
之所以如此,恐怕是因為這些作家中,只有《西線無戰(zhàn)事》的作者雷馬克真正參加過戰(zhàn)爭,并為此失去了一條腿,才能將戰(zhàn)爭當中的人和事寫得如此驚心觸目,那樣讓人刻骨銘心。
當獨孤無痕從小說中走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
吃過晚飯,獨孤無痕再次嘗試繼續(xù)寫作,但他仍然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他發(fā)現(xiàn)筆下的人物不太受他的控制。
他想讓他們向東,他們卻偏偏向西,總是和他對著干。因此他難以下筆,也就難以寫出一個字。
準是太累了的緣故,獨孤無痕安慰自己。
其實經(jīng)過八年的構(gòu)思,要寫的故事早已爛熟于心,甚至每個人將要說的話,他也為他們設計好了。
他還在腦中形成一幕幕形象,就跟放電影一樣,想象他們講著他設計的臺詞的樣子。
可他就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他發(fā)現(xiàn)這些對話既矯情做作、別扭之極,又缺乏真實性。
無奈之下,獨孤無痕只得放下筆,拿起石鳴將軍的日記本,隨意翻到一頁,認真地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