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亂局都是你挑起的。”泰溫公爵回答，“換成你哥哥詹姆，他絕不會屈服于一介婦人之手。”

“這是詹姆和我的不同之一啦。他還比我高呢，如果您注意到的話?！?/p>

父親沒理會他的俏皮話。“事關(guān)家族榮譽(yù)，除了出兵，我別無選擇。讓蘭尼斯特家人流血的人，必受懲罰，休想全身而退！”

“聽我怒吼?！碧崂何Φ?，這是蘭尼斯特家族的箴言?！罢f真的，其實我半滴血都沒流，雖然有幾次很接近。莫里斯和杰克卻死了?！?/p>

“所以你需要新手下？”

“父親大人，這就不用勞煩您了，我自己找了幾個?！彼囍氏蔓溇?，酒是褐色，充滿發(fā)酵的味道，非常濃，濃到幾乎能咀嚼，不過的確香醇之極，真可惜父親把老板娘給吊死了。“您的戰(zhàn)事進(jìn)展如何？”

作答的是叔叔，“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艾德慕爵士將人馬分散為小隊，派到領(lǐng)土邊界阻止我方突襲，你父親大人和我在他們會合之前，就將其大部各個擊破?！?/p>

“你哥哥打的勝仗則是一場接一場?！备赣H說，“他先在金牙城外擊潰凡斯伯爵和派柏伯爵的軍隊，隨后在奔流城下與徒利家的主力部隊進(jìn)行決戰(zhàn)。那一仗，三河諸侯被打得落花流水，艾德慕·徒利爵士手下許多封臣騎士一同被俘。布萊伍德伯爵集結(jié)少數(shù)殘兵逃回奔流城，閉門死守，詹姆正加緊圍城。其他三河諸侯大都作鳥獸散，各自逃回家去了?！?/p>

“而你父親和我正一個一個消滅他們。”凱馮爵士說，“缺了布萊伍德伯爵坐鎮(zhèn)，鴉樹城立即陷落，河安伯爵夫人由于缺乏人手，也獻(xiàn)出了赫倫堡。格雷果爵士則把派柏家和布雷肯家的領(lǐng)地?zé)靡桓啥簟?/p>

“所以沒人擋得住你們啰？”提利昂說。

“也不盡然，”凱馮爵士道，“梅利斯特家依舊保有海疆城，孿河城的瓦德·佛雷也正在召集兵馬?！?/p>

“不礙事，”泰溫公爵說，“除非嗅到勝利的氣息，否則佛雷家不會出兵，而眼下空中都是潰敗的味道。至于杰森·梅利斯特，他缺乏單獨作戰(zhàn)的兵力，一旦詹姆攻下奔流城，他們兩家自會跟著臣服。史塔克家和艾林家若不出兵，這場仗已經(jīng)贏了?！?/p>

“換做是我，不會太擔(dān)心艾林家。”提利昂道，“但史塔克家就不一樣了，艾德大人——”

“——是我們的人質(zhì)?！备赣H說，“人在紅堡底下的地牢里發(fā)爛發(fā)臭，無法帶兵打仗?！?/p>

“的確是沒辦法，”凱馮爵士同意，“但他兒子已經(jīng)召集諸侯，目前正帶著一支大軍坐鎮(zhèn)卡林灣?！?/p>

“任何一把劍，惟有試過之后方才知其效果。”泰溫公爵表示，“史塔克家那小鬼還是個孩子，想必很喜歡號角吹奏、旗幟飄揚(yáng)的景象，可戰(zhàn)爭畢竟是屠殺之事，只怕他承受不了?！?/p>

看來他缺席期間，局勢產(chǎn)生了有趣的發(fā)展，提利昂心想?！爱?dāng)外面凈在干些‘屠殺之事’的時候，咱們驍勇善戰(zhàn)的國王陛下又在做什么呢？”他問，“我倒很想知道，我那能言善道的漂亮姐姐，究竟是怎么說服勞勃，同意囚禁他親愛的伙伴奈德？”

“勞勃·拜拉席恩已經(jīng)死了?！备赣H告訴他。“如今在君臨執(zhí)政的是你外甥。”

這倒真令提利昂大吃一驚?！澳愕囊馑际俏医憬銏?zhí)政？”他又灌了一口酒。眼下瑟曦的老公死了，換她掌政，王國局勢必將大為動蕩。

“如果你有意幫忙，我倒有個任務(wù)可以交給你?！备赣H說，“馬柯·派柏和卡列爾·凡斯在我們后方興風(fēng)作浪，襲擊我紅叉河對岸的領(lǐng)土?！?/p>

提利昂嘖了一聲?！安贿^就是幾只寄生蟲搗蛋，若是平常，我會很樂意去給這些沒禮貌的家伙一點顏色瞧瞧，可是父親大人，我可以派上大用場?！?/p>

“是嗎？”父親看來不為所動?！傲硗膺€有兩個奈德·史塔克的余孽，專門騷擾我們的征糧部隊。一個是想逞英雄的貴族少爺貝里·唐德利恩，另一個是他帶在身邊的癡肥僧侶，最愛讓劍噴火的那位。你能發(fā)揮你逃跑的本事，去對付他們么？當(dāng)然，不能給我捅出更大的婁子?！?/p>

提利昂用手背抹抹嘴，微笑道：“父親，知道您這么信任我真教人感動，嗯，您要給我……二十個人？五十個？您確定撥得出這許多人手？唉，沒關(guān)系，假如我碰上索羅斯和貝里大人，一定好好揍他們一頓屁股?！彼老乱巫?，搖搖擺擺地走向餐具柜，柜子上擺了一盤白乳酪，周圍放著水果?！安贿^首先，我得實現(xiàn)我的諾言?！彼呎f邊切下一塊奶酪?！拔乙ы旑^盔，三千套鎖甲、劍、長槍、鋼制矛頭、釘頭錘、戰(zhàn)斧、鐵手套、頸甲、護(hù)膝、胸甲，以及用來載運(yùn)這些東西的馬車——”

身后的門被轟然撞開，力道剛猛，提利昂差點松開手上的食物。凱馮爵士咒罵著跳起來，侍衛(wèi)隊長整個人飛過房間，撞上壁爐，滾進(jìn)已經(jīng)冷卻的灰燼中，獅盔歪在一邊。夏嘎跟著闖進(jìn)來，“啪”的一聲，用他粗如樹干的膝蓋將隊長的佩劍折成兩段。隨后他丟下斷劍，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大廳，人還未到，全身有如爛乳酪的臭味先至，在密閉房間里顯得格外嗆人?！凹t衣小鬼，”他咆哮道，“下次你要再敢在多夫之子夏嘎面前拔劍，我就剁掉你的命根子，拿來用火烤?！?/p>

“怎么，找不到山羊？”提利昂邊說邊咬了口乳酪。

其他幾個原住民跟隨夏嘎走進(jìn)大廳，波隆也在其中。傭兵有些遺憾地朝提利昂聳聳肩。

“你又是哪位？”泰溫公爵問，口氣冰冷如霜。

“父親，他們跟著我一道回家?！碧崂航忉專拔铱梢园阉麄兞粝聛韱?？他們吃不了多少的?！?/p>

無人發(fā)笑?！澳銈冞@幫野蠻人憑什么打斷我們的會議？”凱馮爵士質(zhì)問。

“平地人，你說我們是野蠻人？”若你幫他洗個澡，康恩其實還算得上英俊?！拔覀兡耸亲杂扇耍杂扇颂焐袡?quán)參加所有的作戰(zhàn)會議?！?/p>

“你們哪一個是獅子酋長？”齊拉問。

“他們兩個都是老頭子。”未滿二十歲的提魅之子提魅宣布。

凱馮爵士伸手拔劍，但他哥哥伸出兩根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表示制止。泰溫公爵不動聲色?！疤崂海愕亩Y貌上哪兒去了？還不快幫我們介紹這幾位……尊敬的貴賓?！?/p>

提利昂舔舔手指?！皹芬庵?，”他說，“這位美少女是黑耳部的齊克之女齊拉?！?/p>

“我不是什么少女，”齊拉抗議，“我的兒子們已經(jīng)割了五十只耳朵了?！?/p>

“愿他們再多割五十只?！碧崂簱u搖擺擺地從她身邊走開?！斑@位是科拉特之子康恩，生得就像凱巖城堡，一身長毛的是多夫之子夏嘎，他們兩個是石鴉部的。這位是月人部的烏瑪爾之子烏爾夫。這位是灼人部的紅手，提魅之子提魅。這是傭兵波隆，并無特定效忠對象，在我認(rèn)識他的短短時間里，已經(jīng)兩次變節(jié)，父親大人，他跟你應(yīng)該很合得來?！比缓笏D(zhuǎn)向波隆和原住民，“容我為各位介紹家父，蘭尼斯特家族的泰陀斯之子泰溫、凱巖城公爵、西境守護(hù)、蘭尼斯港之盾，以及永遠(yuǎn)的國王之手?！?/p>

泰溫公爵站起來，那威嚴(yán)和氣勢完全符合上述頭銜?！凹幢氵h(yuǎn)處西境，明月山脈各部落戰(zhàn)士的英勇事跡我們也時有耳聞。諸位可敬的大人，什么風(fēng)將您們從自家要塞吹到這兒來的呢？”

“我們是騎馬來的?！毕母抡f。

“他答應(yīng)給我們衣服和武器。”提魅之子提魅說。

提利昂正打算將他那把艾林谷化為冒煙荒原的構(gòu)想告訴父親，大門卻又再度打開，只得暫時作罷。使者用怪異的眼神飛快地瞥了提利昂那群原住民一眼，然后在泰溫公爵面前單膝跪下?！皢⒎A大人，”他說，“亞當(dāng)爵士要我向您報告，史塔克軍已開始沿堤道南下?！?/p>

泰溫·蘭尼斯特公爵沒有笑，泰溫公爵從來不笑，但提利昂早已學(xué)會觀察父親的喜悅神情，此時此刻這樣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寫在他臉上。“這么說來，小狼終于挪窩了，準(zhǔn)備來跟獅子們玩玩了?！彼寐詭M足的口氣說，“好極了。你回去吩咐亞當(dāng)爵士，要他立刻撤退，在我軍主力抵達(dá)之前，不準(zhǔn)與北方人交戰(zhàn)，但我希望他派人騷擾對方側(cè)翼，并盡量吸引他們南下。”

“一切照您吩咐?！眰髁畋T馬離開。

“這里地勢良好，”凱馮爵士指出，“不僅接近淺灘，周圍又布下了陷坑和尖樁。假如他們南下，我看不如以逸待勞，在此迎頭痛擊?！?/p>

“等見識我方的兵力后，那小鬼有可能喪失勇氣，直接撤退?！碧毓艋卮?，“而我們越早擊敗史塔克軍，就能越快擺脫牽制，騰出手來，全力對付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吩咐鼓手敲集合令，并派人傳話通知詹姆，我要即刻進(jìn)軍與羅柏·史塔克決戰(zhàn)?！?/p>

“遵命?！眲P馮爵士道。

提利昂饒富興味地看著父親轉(zhuǎn)身面向這群半野蠻的原住民。“據(jù)說高山部落的男子是勇猛無懼的戰(zhàn)士?！?/p>

“沒錯。”石鴉部的康恩回答。

“女人也一樣?！饼R拉補(bǔ)充。

“與我一同出兵抗敵，我保證你們能得到我兒子承諾的一切，甚至更多?！碧毓舾嬖V他們。

“我們怎么知道你會遵守約定，”烏瑪爾之子烏爾夫說，“況且我們已經(jīng)有了兒子的承諾，干嗎還需要父親的？”

“我沒說你們‘需要’，”泰溫公爵回答，“我那是客套話，沒別的意思。你們不需要和我們并肩作戰(zhàn)，來自冬境北國的人乃是玄冰鑄成，碰上他們，連我手下最勇敢的騎士也會害怕?！?/p>

喔，這招漂亮，提利昂心想，臉上露出狡猾的微笑。

“灼人部什么都不怕，提魅之子提魅將和獅子一起打仗?！?/p>

“灼人部去過的地方，石鴉部都先去了?！笨刀鞑桓适救醯乇硎?，“我們也去。”

“多夫之子夏嘎會剁掉他們的命根子，拿去喂烏鴉?！?/p>

“獅子酋長，我們跟你一起去，”齊克之女齊拉同意?！暗愕陌肴藘鹤右惨覀冊谝黄?。他用種種承諾換得一條命，在我們拿到他答應(yīng)的武器之前，他的命是我們的?！?/p>

泰溫轉(zhuǎn)頭，用那雙金瞳眼睛看著兒子。

“樂意之至?！碧崂郝犔煊擅匦α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