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律得意地一笑,悠悠地道:“其實嘛,只要多讀幾本書,真相也不難發(fā)現(xiàn)。中原史家雖然錄事多有偏頗,但多少總會留點蛛絲馬跡?!秶Z》載:‘穆天子西狩犬戎,獲其五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痪褪钦f征服了兩個奉祀狼和鹿的部族嗎?匈奴敬重狼,東胡飼養(yǎng)鹿,匈奴轄下十八大部,百余小部,奉狼、鹿為神明的比比皆是,這是草原上的孩子都知道的事,只是中原的大人、先生們不屑了解罷了。幾個半吊子酸儒閉目塞聽,以訛傳訛,還弄出個什么‘犬戎’的笑話來,真是淺薄可笑!”
蘇武道:“是狼又如何?一樣是禽獸之后,很光彩嗎?”
衛(wèi)律倏地轉(zhuǎn)身,看著他,眼里閃動著一絲憤怒的火焰,但那火焰一閃即逝,隨即轉(zhuǎn)為輕蔑。
“小心你說的話,欽使大人?!毙l(wèi)律瞇起眼睛,沖著蘇武慢慢搖動著一根手指,“你沒有資格評價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民族。你知道那是什么狼嗎?你知道單于為什么被稱為‘撐犁孤涂單于’嗎?這個族裔遠(yuǎn)比你所知道的任何族裔都要古老和高貴,只是你不知道罷了!”說完冷冷地掃視了兩人一眼,便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蘇武怔怔地看著那個胡服椎髻的背影,心中一陣迷惘。
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衛(wèi)律是來這石渠閣次數(shù)最多的人……
他會不懂古文?!他跟我老師孔安國學(xué)過……
他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是罕見的奇才……
“大人,”張勝奇怪地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彼剡^神來,搖搖頭道,“他剛才說什么‘撐犁孤涂’,那是什么意思?”
張勝道:“那是單于的傳統(tǒng)稱號,胡語‘撐犁’的意思是天,‘孤涂’的意思是子?!?/p>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和談并無多少進展,單于的態(tài)度始終不冷不熱,讓人捉摸不透,似乎有意拖延。到后來,干脆帶了一幫親貴外出行獵去了,把漢使一干人晾在了單于庭。
蘇武既不熟悉此地情況,又聽不懂這里的語言,一籌莫展。想找張勝商量,但張勝也開始變得行蹤不定,時常外出,不知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