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名從吏氣喘吁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宮里來人了。”
他回過頭去,看到了跟在從吏后面的宮中內(nèi)侍。
“什么事?”他詫異地問道。按例這個月還不是田獵的時候。
“蘇大人,陛下要見你?!蹦莾?nèi)侍面無表情地道。
很久以后,栘園廄的總監(jiān)蘇武才知道,正是從那一刻起,他真正的命運之輪,才開始緩緩轉(zhuǎn)動,并將把他拖進一個極其龐大的、離奇到難以置信的事件中去。
昆明池,靈波殿。
五十七歲的皇帝站在殿中,手拄一根玉杖,面朝著三百多頃幾乎望不到頭的昆明池水,目光有些迷茫。他身上隨隨便便披了一件淺黃色茱萸紋曳地長袍,沒有戴冠,神情蒼老而疲憊,完全沒有了平時在朝堂上那種令群臣震惶的迫人威勢。
天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牛毛一樣的細雨隨風飄灑,給三百頃昆明池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輕紗。平日里鳳蓋華旗、鼓樂不絕的龍首樓船現(xiàn)在一片寂靜,和高高的豫章臺一樣,無聲地矗立在水汽彌漫的池中,石雕的大鯨靜靜地臥在水底,仿佛也怕驚擾了這微妙寧謐的景色。
在這一片靜謐中,樂府歌伎的淺吟低唱從遠處隱隱傳來:
美連娟以修嫮兮,
命樔絕而不長。
飾新宮以延貯兮,
泯不歸乎故鄉(xiāng)。
慘郁郁其蕪穢兮,
隱處幽而懷傷。
釋輿馬于山椒兮,
奄修夜之不陽……
略帶哀婉的歌聲彌漫在漠漠的春雨里,在高大的殿宇中若有若無地飄蕩,令人徒增一種孤獨傷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