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奔走于宿舍和教室之間。我天天能見到杜方君,但天天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么,總是欲言又止。我怕自己的動機(jī)太明顯,讓別人知道。我臉皮薄,不想被人看穿我的暗戀。我實(shí)在沒想到我也加入暗戀行列,這真是個郁悶的行列。暗戀被很多前輩描述得美好,而此時的我感覺不到絲毫美好,倒是天天煩惱。并且,懷揣暗戀猶如紙包火,根本包不住。班上二十幾個人都看穿了我。
體育課考試,十二分鐘跑。這個項(xiàng)目比較有趣,在十二分鐘內(nèi)能跑多少算多少,但也有限制,低于最低圈數(shù)就會不及格。男生跑得普遍比較靠譜,但也有個別眼冒金星的。這個項(xiàng)目苦了女生,她們真遭罪,跑完集體虛脫。最虛脫的是杜方君,她體質(zhì)真不好,跟林黛玉差不多。平時就見她經(jīng)常捂著肚子,有些課程也不能參加。后來我知道,她在痛經(jīng)。她跑完扶墻劇烈咳嗽,好像要吐的樣子。我實(shí)在繃不住,就上前問她沒事吧。她什么都沒說,搖搖頭。我更心痛。怎樣才能減輕她的痛苦呢?要是能讓我替她難受就好了。我站在杜方君背后,正待要對她有所舉動的時候,馬寧走過來把她扶走了。我竟一路跟在后面,束手無策,像個傻瓜。馬寧回頭看了我?guī)状危詈笕滩蛔∨苓^來跟我說:“張毅你別這樣,會讓杜方君不自在的。她沒感覺也沒辦法。她好幾次都想跟你說,但又覺得不好說出口。咱們都是同學(xué),你跟她做好朋友不好嗎?”我一下愣住,無話可說。馬寧拍拍我肩膀,轉(zhuǎn)身離去。我待在原地,望著她倆遠(yuǎn)去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
愛情是殺手。它能讓希望渺茫的人們變得靈魂出竅。我居然能在三小時內(nèi)抽完一包煙,再喝掉一瓶二鍋頭。靈魂出竅接著尸體腐爛,體質(zhì)也開始下降,面如菜色。那段時間,我天天和隔壁宿舍的一個失戀男生坐在走廊盡頭唏噓不已。
我相當(dāng)討厭自己這副德行。
幾周后,班主任過生日。她姓崔,是個剛被分配來的舞蹈老師。比我們只大幾歲,又長得小,看起來跟我們差不多大。她是個美女老師,長得小巧玲瓏,男生宿舍經(jīng)常議論她,個別人還暗戀她。
大家集體給她過生日,其樂融融。我坐在席間,不說話,不吃菜,只是舉杯澆愁,不一會兒,就感到頭暈?zāi)垦#易砹?。看到杜方君坐對面正在慢慢吃菜。我醉眼蒙眬,看她也仿佛霧里看花,覺得比平時更楚楚動人。我心里突然堵得慌,覺得胸悶氣短。我用眼睛怔怔地望著她,她碰巧抬起頭來,也望著我,但很快眼神轉(zhuǎn)移他處。我站起來,借酒勁,坐到她身邊,對她說:“一會兒送你回宿舍?!?/p>
“大家本來就一起回宿舍的吧?!倍欧骄πφf。
“送你不行嗎?”我還在堅(jiān)持。嘴已不聽使喚。
“真的不用了。你醉了?!倍欧骄棺⌒?,認(rèn)真說。
“我腦子很清醒,我送你回去是想跟你聊聊。”我又喝了一口酒說。
“聊什么?你現(xiàn)在能說嗎?”杜方君把我的酒杯挪開,不讓我再喝。
“算了,我什么都不想說了,反正我要說的東西你肯定也知道?!?/p>
“張毅,你別這樣。我們做好朋友不好嗎?”杜方君懇切地說。
“好!”我一個字回了她,強(qiáng)迫自己了斷。胸口一陣沉沉地痛。
當(dāng)天夜里,我佇立在宿舍樓下,一陣惡心涌上來,我吐了,一陣接一陣,吐了一地,感覺五臟都要吐出來。嘔吐真痛苦,一點(diǎn)不亞于拉肚子。
我靠在樹上休息,看著一地的污穢,替清潔工擔(dān)憂。這時突然有人叫我。
“張毅!”
我一扭頭,看見是個女生。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站著,干什么呢?”
我仔細(xì)一看,是李淼,我的高中同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