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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弄晴微雨(1)

淚妝 作者:紫百合


 

展凌白是一個不太會笑的人。

連他身邊最親密的兄弟路維青,都很少看見他的笑容。他嘴角偶爾會有的一點弧度,也是帶著冰冷的,與其說他是在笑,倒不如說他是在嘲諷,那是一種孤傲又悲傷的表情。

然而,看著眼前沉睡的女孩,他卻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那一瞬間的祥和,猶如星河燦爛、日月清朗,恰巧被睜開眼睛的苑昭禾看到。

她心頭微微一顫。

原來他并不似表面看去那么冷酷無情,原來他也有真心露出笑容的時候,或許在他的心底,有著一片隱秘的幽幽深潭,雖然深不可測,卻長著一灘柔柔的水草,只要有東西觸碰得到,就可以毫不費力地讓他動容。

苑昭禾睜開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簡潔的竹屋、清新的空氣,耳畔隱約還有清晰的鳥鳴聲。

雖然沒有弄清身在何處,但是因為看見了展凌白,她就覺得有一種奇異的快樂情緒從心里蔓延開來,忍不住要和他開開玩笑。

“展凌白,你笑的樣子很可愛??!”她眨動著靈慧的一雙大眼,眼睛笑起來,瞇成一彎新月形狀。

展凌白迅速收斂了笑容,他下意識地從床前后退幾步,那一抹笑容也飛快消失無蹤。

只聽吱呀一聲響,竹屋的門被人推開,苑昭禾轉(zhuǎn)過頭去看,發(fā)覺門口站立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男子,手里端著一碗白粥,雖然相隔數(shù)步之遙,依然可以聞見白粥所散發(fā)出的香甜氣息。

苑昭禾有些窘迫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將頭側(cè)向長榻內(nèi)側(cè)。

展凌白快步從長榻邊退后,一直走向門邊,他經(jīng)過路維青身邊時,路維青伸手將白粥遞給他。他遲疑著沒有去接,路維青卻已經(jīng)放了手,兩個大男人猶豫之間,那碗粥從交接的空隙間跌落下來,砰地一聲砸在地面上,頓時摔得粉碎,粥香更是四溢。

“拿慣青冥劍的手,竟然接不住一碗白粥么?”路維青隱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對石化一般佇立在門口的展凌白道,“若是讓小雷他們知道,你的一世英名豈不是盡毀了?”

面對路維青的善意嘲諷,展凌白的臉上不覺泛起了一絲紅暈,抿緊了唇角,略垂著頭,像逃離一般,飛快地離開了竹屋,甚至都沒有回頭看苑昭禾一眼。

“我叫路維青,展凌白是我的好朋友,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匆忙窘迫?!甭肪S青看著匆忙遠去的背影,大笑又一次從他那里爆發(fā)出來。

“這是哪兒?是他把我?guī)Щ剡@里的嗎?”也許是藥丸的作用力,苑昭禾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過來了,頭腦也異常清醒。

清晨船艙內(nèi)那一幕,確實將她嚇得不輕,然而就在她看到展凌白微笑的時候,她仿佛看見了陰霾多日之后的陽光,從家中逃離出來的那個夜晚所經(jīng)受的所有苦楚、驚嚇,竟都奇跡般地?zé)熛粕⒘恕?/p>

“這里是揚州郊外十里的小鏡湖,凌白最近一直住在此地。”

苑昭禾心中不禁暗喜,原來自己已經(jīng)到了揚州,眼前的路維青,應(yīng)該是他的密友,否則也不會對他開那種玩笑,嚇得展凌白落荒而逃。

“你也是塞外人?”

路維青禮貌地搖了搖頭,“我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揚州,”他仿佛有些明白她的心事,主動補充說,“凌白祖籍東遼,他父母早已不在世了,家中也沒有兄弟姐妹,來中原的機會也不多,他不喜歡這里?!?/p>

苑昭禾看著路維青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臉色不禁有些紅了,“我沒有問他。”

“問與不問,都是一樣。姑娘嘴上沒問,心里卻好奇,所有關(guān)于他的事情,你一定都很想知道,對不對?”路維青神情悠閑恬淡。

“你這人可真奇怪?!痹氛押坍?dāng)然不肯承認,但是想起展凌白剛才那副被嘲諷之后的尷尬模樣,她不禁也像路維青一樣,覺得很好笑。

窗外難得的風(fēng)和日麗,連著幾日的陰云終于拉開了帷幕,把陽光返還給了人間。

豐寧山莊卻在這樣一個晴天里,遭遇了一場霹靂,整個天空仿佛都要塌下來,莊主苑觀植的臉簡直要扭曲了,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早以不復(fù)了往日里的威嚴形象,一旁坐著的寧夫人,也是哭得腫了眼睛,身體搖搖欲墜。

“把莊里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尋找,找不到小姐,就不要回來!”苑觀植激怒之下,大聲吩咐著護院。

“奴才這就去!”護院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領(lǐng)命飛奔而去。

就在這日清晨時分,苑觀植與寧夫人照常剛用完早點,在前廳商量著女兒昭禾的大婚之事。事情還沒商量出個頭緒,卻見侍候昭禾的貼身丫頭寒煙沒頭沒腦、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一頭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寒煙嗚咽了好一會兒,苑觀植和寧夫人這才聽清楚她哭泣的原因——竟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苑昭禾昨晚離奇失蹤了。

寧夫人聞訊,當(dāng)時就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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