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直接同我說話嗎？整個云貴高原的森林都被砍光了，就為了你的一張賀卡？”豆科學說的每句話都是格言嗎？她噫地發(fā)出一聲尖叫，豆科學擔心她會化作一道粉紅色的煙飄走。

接下來要對付蛞蝓俠。

“這是誰干的？”

蛞蝓俠把他的精華掛在廢棄已久的中學數(shù)學雜志架之間，有的雜志封底是魯本斯，有的是委拉斯貴支，而神奇的“鼻涕”就像戴珍珠的少女臉上的一道反光。

“別大驚小怪。”豆科學安慰石號號，“反正我們見識過很多次，也擦過很多次了?！?/p>

“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人，一定是有人干的。”石號號一字一頓，“阿姨又沒有這個功能，我不喜歡神秘事件?！?/p>

“你難道是說我嗎？”豆科學露出一種接近嘔吐的表情。

“那難道是山魈？”蘭老師插入誘導式發(fā)問。

“那是什么？Shan？Xiao？怎么寫？”

“柳汀確實有山魈。”蘭老師翻閱二十年前的《中學數(shù)學》，里邊竟然還有知心姐姐問答，我對數(shù)學沒興趣怎么辦？那是因為你三歲之前父母從沒開發(fā)過你的大腦區(qū)域，你一輩子都別想產生任何數(shù)學興趣?！班?，我只是喜歡這些德國剪影畫，”她用香煙濾嘴劃著發(fā)黃的書頁，把插圖頁塞進復印機，“看到校后的圍墻了嗎？第一堂體育課你們肯定跑過越野跑，咔咔?！彼l(fā)出一種木質機械的笑聲，就像一個拼裝起來的木板人，“從前夏天總有學生到江里游泳，平均每年淹死兩個，所以才圍上圍墻?！?/p>

“到那么臟的江水里游泳，他們不怕染上皮炎？”石號號首先關心衛(wèi)生防疫。

“它們不是該叫做‘水鬼’‘河童’‘水獺’？”豆科學建議更好的妖怪分類學。

“死掉的未成年人就叫‘山魈’，它們愛惡作劇，這也許就是它們的皮炎分泌液?！碧m老師嘬著煙噓噓地說，“你們可以把這些體液刮下來送給生物興趣小組，長假后他們就能給你化驗報告單?！?/p>

學園祭之后是長假，他們將暫時逃離學校。逃離義務勞動、逃離即興作文、逃離鼻涕蟲。

一個月的學校生活已足夠組成第一批小團體——小市民的子女，將看電視上網，去超市買打折火龍果；“中產階級”的孩子，會去酒吧晃悠，搭學長的車送女孩兒回位于國家自然保護區(qū)邊緣的別墅。那些和珍稀植物動物相類似的女孩們，來自龍頂茶葉之鄉(xiāng)，來自獼猴桃之鄉(xiāng)，“村村通公路、鄉(xiāng)鄉(xiāng)通公交車”的世紀，每個鄉(xiāng)村都在炫耀特產，這是一所全省招生的重點高中，附近縣市鄉(xiāng)村最好的生物都被送來這里。獼猴桃之鄉(xiāng)的女孩總是更自信、笑聲更響亮、衣著更冒牌也無法削弱她們的魅力，同鄉(xiāng)男生像保護成熟的獼猴桃一樣保護她們，跨越班級和年級，團結到一張餐桌上吃飯，吃完飯把碗都扔給英俊的宿舍室長去洗刷。英俊的室長是本年級最圣母的“班草”（相對“班花”的定義），很多人都希望到田徑場上踩他一腳，只為了有機會對他說一聲“對不起”。至于來自泥石流之鄉(xiāng)、米粉線之鄉(xiāng)的同學們，雖然金庸的小說里提到過他們的故鄉(xiāng)，但石號號不了解他們，他們似乎也缺乏機會被人了解，石號號認為他們一定擁有不為人知的快樂。而生物興趣小組？這個小團體聽起來就充滿了禁忌的刺激感。

……管理員阿姨嚴厲地向蘭老師伸出手，蘭老師把煙頭在高跟鞋底捻滅，輕輕放進阿姨的手心。石號號覺得她倆就像一對住在女人體中的戀人。

“Nenes, ibuenas tardes!”阿姨向他們打招呼。

“這算什么意思？”

“男孩們，下午好?！卑⒁田@然也為學園祭付出了心血：頭發(fā)染成粉紅色，一襲黑色套裝裹著飽滿的身體，胃部凸顯一個完美的輪胎外形。

“我喜歡西班牙語，每次感嘆前會有一個翻轉的感嘆號‘ i ’，表示我要開始感嘆了。”豆科學點頭。

“可為什么要說西班牙語？”石號號盯住阿姨手中的旅游手冊，正翻到巴塞羅那，這是一種隨著經濟趨勢而銷量波動的勾引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