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晚上十點左右，我家的門鈴響了。我還沒有換上睡衣，不過這么晚了不應該有人來找我啊。

“來了?！蔽覒艘痪?。

我從門上的貓眼往外一看，村井佑次正站在外面。果然是他，我想。他雖然不算不速之客，但也不算受歡迎的客人。我不禁有種想嘆氣的沖動。我一邊想著他的來意，一邊透過貓眼盯著他看，他那張胡子拉碴的臉以一種奇妙方式近距離呈現在我眼前。門鈴又響了一次。沒辦法了。我確認了一下門把手附近的鏈子鎖掛著，然后打開了門鎖。

門一打開，就看見小個子的村井站在那里。一絲懷念之情涌上心頭。

“啊，好久不見了。”村井微笑著說。不過我可沒心情也回他一個微笑。

“你這個時間來，我很為難?！蔽也挥勺灾髡f出這么一句話。

村井若無其事地動了動身子，往我屋里窺視。他的眼神看起來還是那么狡猾。

“是嘛，可是現在還不到十點啊?！?/p>

“已經十點多了。現在是十點五分。”

“??？是嗎……那就是我的表慢了。”他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和過去一樣。

“有事嗎？”

“怎么會沒事呢？你突然給我打了那么一個電話，說完就掛了。我還什么都沒搞清楚呢。我想聽你詳細說說，正好有機會來這邊，就特意上你這里來了?！?/p>

“你為什么要來這邊??？”我問。他肯定是在扯謊。

“有朋友住在這邊，就在蒲田①?！?/p>

①位于日本東京千代田區(qū)。

“哦，是這樣啊?！?/p>

“總之你能不能先讓我進去呀，又不是不認識的人?！?/p>

他這話讓我有些毛骨悚然。村井用手腕頂在鏈子鎖上。

“你別這樣。都這么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呢，我這就要睡了?！?/p>

“你家又沒有客人。”

“有！”

但是這個謊言很快就被戳穿了。

“沒有客人的鞋子?！?/p>

村井冷冰冰地說。

“在這里鬧起來對你不好吧，鄰居們可都看著呢?！?/p>

但是一旦讓村井進來，他就會賴著不走了，沒完沒了地東拉西扯，然后突然假裝恍然大悟，啊，末班車都沒了。他肯定是這么打算的。他第一次來我家時就是這樣。

“我真不方便讓你進來。”

“我就待一會兒，馬上就走?！?/p>

“真的馬上就走？”

“當然了。我從不說謊的?！?/p>

“你答應我立刻就走？”

“我答應你還不行嗎。”村井撅著嘴說。

我最終還是屈服了，打開了門上的鏈子鎖。

“綾子，咱們分開這段時間，你更漂亮了?！?/p>

村井一進門就來了這么一句。

“你現在已經沒資格叫我名字了吧。”

我擺出一副強硬的態(tài)度。但他說我漂亮的時候，我還是生氣不起來。和那些與我年齡相仿，卻已經結婚生子的女人比起來，我確實顯得年輕許多。額頭和眼角幾乎沒有皺紋，胸部和臀部依舊緊實豐滿。對于手肘和膝蓋的皮膚我也很有自信。

“你架子還是這么大啊?！?/p>

村井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笑。他的聲音尖細得讓人討厭。

“你不就是想說我為什么還要和你這么差勁的男人同居了一年半，對吧。你臉上的表情就是這么說的。”

“你是為了說這些話才特意來的？”

“那倒不是，你趕快把你的事說清楚吧。求人辦事，總該把前因后果說明白吧?！?/p>

聽他這么一說，我立刻困惑起來，該怎么跟他解釋呢……

“我也不好說……這是朋友拜托的事……所以，不能好好解釋給你聽，不能把這件事的緣由全都告訴你。這也算別人的秘密啦?！?/p>

我用心斟酌著每一句話。

“我朋友吧，要給高田馬場那邊的一個人打電話，然后就打過去了?！?/p>

我說到這里，突然發(fā)覺是不是說得太多了。但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說些實話了，否則村井是不會接受我的說辭的。

“電話號碼是多少？”

“我也不知道啊。我朋友就告訴我區(qū)號是二二○。二二○是高田馬場那邊的區(qū)號吧？”

“對。然后呢？”

“然后就聽到一個女人大喊‘快報警！有人要殺我’什么的?！?/p>

“是這樣啊?！?/p>

“然后，電話就斷了。所以，我就想到你公寓附近是不是發(fā)生殺人案了?！?/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深夜?！?/p>

“上星期五啊……星期五啊?！?/p>

“你聽到過類似的傳聞嗎？”

“沒聽過……那你朋友報警了嗎？”

我一時語塞。

“我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村井，他的表情很嚴肅。

“大概還沒報警吧。”

“為什么？為什么不報警呢？明明出了這么大的事?！?/p>

我就知道他要問這個，所以才不想告訴他詳細經過的。

“因為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啊，何況這事兒沒那么簡單，不是嗎？反正我是不會硬讓人家去報警的。”

“但是，去問下警察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也不用什么都說，就問警察五月二十四日晚上高田馬場有沒有發(fā)生命案，不就完了嗎？還問我干什么呀？”

“你說的也是……”